暮色四合,山風帶著桃花的淡香和晚露的微涼。
陶眠負手立于觀門之外,青袍被風拂動,擺足了仙風道骨的姿態。只是那微微前傾的身體,和不時望向山路盡頭的眼神,泄露了他內心的急切。
終于,那個小小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是石頭!他回來了!
一個月不見,少年似乎又長高了些許,肩膀也寬厚了一點。原本洗得發白的舊道袍,換上了一身干淨的粗布短打,雖然依舊樸素,卻顯得利落精神了許多。他背上那個下山時癟癟的包袱,此刻鼓鼓囊囊,顯然收獲頗豐。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歷經世事的沉穩,以及即將歸家的明亮喜悅。
“師父!”
隔著老遠,石頭就看到了站在暮色中的師父,他眼楮一亮,加快腳步,幾乎是跑著沖了上來,在陶眠面前三步遠的地方停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弟子石頭,拜見師父!弟子回來了!”
陶眠強壓下上去摸摸頭、捏捏臉的沖動(維持人設!),微微頷首,語氣平淡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嗯,回來便好。一路可還順利?”
“順利!師父,一切都順利!”石頭直起身,臉上是抑制不住的興奮,他拍了拍背上沉甸甸的包袱,“師父您看!弟子賺到錢了!還給您和道觀帶了好多東西!”
“哦?”陶眠眉梢微挑,努力讓自己的好奇听起來像是長輩對晚輩成績的例行詢問,“進觀再說。”
“是,師父!”
師徒二人一前一後走進小院。久違的人氣,讓這座冷清了二十多天的破觀,瞬間鮮活了起來。幾只蘆花雞也“咕咕”地圍了上來,似乎在歡迎小主人的回歸。
石頭迫不及待地將包袱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解開。里面的東西琳瑯滿目,卻都是實實在在的過日子家伙︰
一袋看起來足有五十斤的精細白米;
好幾大包用油紙包好的鹽巴、醬油、還有一小罐豬油;
幾匹厚實的棉布;
一口嶄新的、亮 的鐵鍋(替換掉了原來那個漏底的破鍋);
甚至還有幾包用草紙小心包好的種子,以及兩壇貼著紅紙的……酒?
陶眠看得眼角直跳。這小子,是把雜貨鋪搬回來了嗎?不過……那白米和豬油的香味,確實勾得他這千年老胃袋都有些蠢蠢欲動了。
“師父,”石頭拿起那兩壇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是鎮上的張婆婆硬塞給弟子的,說是感謝弟子幫他們家修好了房頂。弟子推辭不過……還有這些種子,是弟子用幫工掙的錢買的,說是好品種,結的果子又大又甜……”
他又從包袱最底下,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更小的布包,打開,里面竟然是幾塊亮晶晶的……下品靈石!不多,只有五塊,但成色看起來比系統獎勵的還要好上一些。
“師父,這是弟子在鎮上李記商行幫忙搬運貨物時,掌櫃的看弟子力氣大,干活實在,額外賞的。弟子沒亂花,都帶回來了!”石頭獻寶似的將靈石捧到陶眠面前。
陶眠看著石桌上這些充滿生活氣息的物件,又看看徒弟那被曬黑了些卻精神奕奕的臉龐,听著他絮絮叨叨說著這一個月在鎮上的見聞——如何幫人扛活、如何用微末的修為(主要是力氣大、眼神好)賺取銀錢、如何受到好心人(如張婆婆)的照顧、又如何機智地避開了一些地痞的糾纏……
他忽然發現,這次下山,石頭收獲的,遠不止這些物資。
他眼神里的怯懦和依賴少了,多了幾分自信和擔當。他講述事情條理清晰,待人接物顯然也長進了不少。這不再是那個需要他時刻忽悠、小心翼翼護著的小豆芽了,而是一個真正開始嘗試用自己的翅膀觸踫天空的少年。
【叮!檢測到弟子“石頭”經歷紅塵歷練,心性得到顯著磨練,獨立能力提升。共享修煉比例提升至9%。弟子對世間百態認知加深,道心更為穩固。】
系統的提示音適時響起。
陶眠心中感慨萬千。他伸手,第一次沒有隔著距離,而是實實在在地,輕輕拍了拍石頭的肩膀。
“做得不錯。”這一次,他的夸獎里,帶上了幾分真實的贊許,“看來此番下山,你確實成長了許多。”
石頭被師父這難得的親近和肯定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憨憨地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都是師父教導有方!”
當晚,桃花觀里飄起了久違的、真正的飯菜香氣。
石頭用新鐵鍋燜了白米飯,用豬油炒了一盤山上采的野菜,甚至還用帶回來的醬油燒了個湯。雖然簡單,但對吃了千年野果和闢谷丹的陶眠來說,簡直是珍饈美味!
師徒二人就著昏黃的油燈,坐在石桌旁,吃了一頓三年來最像樣的晚飯。石頭還給陶眠倒了一小杯酒,酒味辛辣,卻讓陶眠覺得格外酣暢。
飯後,石頭沒有休息,而是興致勃勃地開始收拾院子,把新買的棉布拿出來比劃,說要給師父做件新道袍,再把漏風的窗戶重新糊一下。
陶眠坐在搖椅里,看著徒弟忙碌的身影,听著他絮叨著對道觀未來的規劃(比如在院子角落開墾一小塊菜地),喝著那劣質卻暖心的酒,只覺得渾身三萬六千個毛孔無一不舒坦。
月色如水,傾瀉而下。
共享修煉的比例,因為弟子的回歸和成長,又開始穩步增長。
陶眠眯著眼,看著在月光下認真測量窗戶尺寸的石頭,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似乎比一個人孤獨長生,有意思得多。
這仙修的,有徒弟在身邊吵吵嚷嚷,有熱飯吃,有酒喝,偶爾還能共享點修為……
好像,真的越來越有滋味了。
他滿足地嘆了口氣,對著忙碌的徒弟喊道︰
“徒兒,明天記得把雞窩也修一修!那只總朝為師撅屁股的公雞,給它換個離搖椅遠點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