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時檐最開始懷疑的是司雲晚推了司遙落水。
這當然不是毫無根據的猜測。
在來湖邊的路上,忽然有人端著茶水不小心撞到了崔時檐身上,將他身上的衣裳給弄髒了。
崔時檐因此回去換了身衣裳,耽誤了些時間,這件事看上去就是個意外。
但崔時檐一向謹慎慣了,他在換完衣服後便讓秋書去查了查。
事實證明他的謹慎沒有錯,那確實不是意外,就在剛剛回來時,秋書已經查到,是司雲晚身邊的侍女吩咐人特意往他身上撞的。
所以,崔時檐有理由懷疑是司雲晚故意推了司遙下水,然後絆住自己,好陷害司遙和顧昭然。
像這種陰私之事,每個府里都不少見,崔時檐甚至都懶得去猜想司雲晚這麼做的理由。
他並不是一個愛多管閑事的人,也不想管旁人府上的事情。
只是司遙到底是他還未過門的妻子,崔時檐這才多留意幾分,多嘴詢問了一句。
然而司遙此時的說法卻完全與他先前的猜測相悖。
盡管如此,崔時檐還是毫不猶豫的信了。
司遙沒必要替司雲晚說謊。
更沒必要向自己撒這種謊。
想到司遙對自己的不待見,又想起她之前說的那句“會不會在同一個屋檐下還不一定。”
這讓崔時檐瞬間聯想到了某種可能性,他一雙清眸迅速冷了下去︰“所以,這就是你找我來到湖邊要說的事?”
司遙讓霜兒去叫崔時檐來湖邊,理由便是說有事情要同他說。
被看出來了,司遙一點不怕,反而還得意的朝他挑釁道︰“是啊,老實說我不太想嫁給你。”
對于這話,崔時檐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他神色淡淡的听著她繼續說下去。
“但是你們崔家欠了我們永安侯府一個人情,而這個人情你們崔家偏要拿婚姻來還。”
司遙毫不留情的嘲諷道︰“你是什麼香餑餑嗎?你的婚姻竟然值一個救命之恩,簡直笑死了,嫁給你分明是我吃虧了,而你們卻還拿這個當人情。”
“簡直恩將仇報!”
崔時檐還是頭一次听說嫁到他們崔家是吃虧了。
更是頭一次被人這般嫌棄。
甚至就連他們崔家都因此被安上了恩將仇報的罪名。
之前司遙的無禮他尚且只當做是她被家里人寵壞了,性子有些嬌縱罷了。
但話題說到這個份上就已經不是一句寵壞了就能解釋得過去的了。
崔時檐臉色愈發的寒涼,冷聲問道︰“這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你們永安侯府的想法?”
這當然是司遙自己的想法,永安侯府巴不得和崔家結親。
或者說,這整個京城,幾乎就沒有不想和崔家結親的。
何況要嫁的還是崔家最出色的青年才俊,嫁過去便是崔家未來的當家主母。
在旁人看來,永安侯府是走了狗屎運了。
但司遙哪管別人的看法?
她道︰“你管他誰的想法,反正要嫁給你的人是我,而我不喜歡你,不想嫁給你,這不就夠了嗎。”
“司小姐。”崔時檐淡淡提醒她︰“兩府結親,結的是兩姓之好,至于你所說的喜歡不喜歡,這個于我而言並不重要。”
司遙笑了起來︰“結兩姓之好,那麼就是說娶誰都無所謂了,那正好,我二妹也姓司,不如你娶她吧。”
她半坐在一旁的圓桌上,笑容慵懶肆意,美得如同朝霞般絢爛,還帶著幾分惡劣和囂張的氣焰。
崔時檐卻皺起了眉頭,臉色幾乎凝結成霜,但語氣依然是冷淡有禮的︰“司小姐莫要無理取鬧,婚姻之事並非兒戲。”
司遙笑眼彎彎︰“哦,我知道了,莫非你是看不上我二妹庶出的身份?”
她是在故意激怒他。
打從一開始,她就看他十分不順眼。
崔時檐明白這點,所以並不會被她激怒,反而神色越發平靜下來︰“司小姐,你若真不想嫁我,應該去努力說服你府中長輩才是,你與我說這些,不過是無用功罷了。”
他是不介意自己將來娶誰。
自然也沒想過要說服長輩退掉這門婚事。
但如果司遙介意的話,那就只能她自己去想辦法解決。
但很顯然,所謂嫁給他吃虧的說法,僅代表司遙自己的想法而已。
不然司遙也就不會在這里同他說這些了。
話雖如此,但在崔時檐看來,司遙想要說服永安侯府同意解除婚約,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司遙最後很大概率還是會嫁給自己。
見她臉色難看,怒瞪著自己,崔時檐轉開視線,看了眼逐漸低垂的夜幕,道︰“天色已晚,司小姐剛剛還落水受了涼,這會兒還是早些回去歇息為好。”
“哼!”
司遙冷哼著站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黃昏漸漸褪去,夜色籠罩大地,崔時檐看著少女帶著怒氣逐漸遠去的背影,微不可察的嘆息了聲。
又想到她離去時那明顯不服氣的模樣,忍不住搖頭失笑。
“小姐,您怎麼能跟崔公子說這些呢?”
霜兒剛剛都快嚇死了。
小姐在夫人跟前鬧一鬧也就算了,怎麼還能傳到崔公子耳朵里去?
若是小姐惹了崔公子的厭惡,以後嫁到崔家去,將來這日子還怎麼過?
司遙瞪了她一眼,警告道︰“回去後可不許將這事告訴母親!”
霜兒猶豫︰“可是……”
司遙半眯著眼威脅︰“嗯?”
霜兒︰“是,奴婢不說。”
次日,司遙以嫌棄寺中條件艱苦,飯菜難吃為由,鬧著離開了清輝寺。
坐在馬車里,她嘴里還在小聲抱怨著︰“真不知道這種破地方是怎麼給人住的,晚上一堆蚊子,給我咬了一身包,害我一晚上都沒睡好。”
司遙伸出胳膊,露出了上面的小紅疙瘩,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撓。
旁邊一只指骨分明的大手攔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