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和年間。
如果說阻止了聯金抗遼的計劃執行,誰利益傷害最大的話。
吳曄敢說一定是童貫,他一心想要執行這個計劃,因為其中蘊含著巨大的利益。
于名,童貫以宦官之身,已獲得封公的爵位,也是軍方第一人。
他想要更進一步,那就只能是北伐奪回幽雲十六州,在史書上留下濃重的一筆了。
所以從名譽上而言,這次機會對于童貫來說十分重要,更在朝中的文臣之上。
而從利上,北伐帶來的巨大的物資和金錢的流動,不管過幾道手,最終都會流到童貫的口子里。
這位大人雖然在軍功上略有成就,但他在史書上留下的名聲,可是六賊之一。
……
如果有的選,吳曄並不想跟這些人物站在對立面。得罪他們,自己很有可能死在白血病爆發之前。
不過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
他也不能看著皇帝那個坑貨,真的將國家坑在里邊。
不說別的,光是北伐的那場大敗,不知道有國家多少有生力量會折損到里邊,只換來上位者一個所謂收回幽雲的虛名。
當然,吳曄也不會莽撞。
他在如今這個位置,只要自己不犯致命性的錯誤,也沒有人真的能拿自己如何?
“走吧,還有一些東西需要準備!”
吳曄帶著自己的徒兒,繼續走向市場深處走去。
……
童貫進城,第一時間進宮。
他在宮門口先遇見了問詢趕來的鄧洵武。
這位樞密院二號,見到童貫臉上多了幾分惶恐,也多了一些諂媚。
“大人……”
鄧洵武跟童貫打招呼,童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臉上皮笑肉不笑的模樣,讓鄧洵武心里咯 一下。他心里有鬼……
尤其是看到童貫的反應,也明白了對方知道了他的立場。
在樞密院,童貫雖然只手遮天,他被擠壓得半點話語權都沒有,但平日里看在他背後那位的份上,童貫對他至少還算客氣。
可現在,他挾著前線沾染的血氣而來,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對方徑自入宮,鄧洵武咬咬牙,腆著臉跟進去。
童貫入宮,就看到不遠處,官員們正在督工,建造一座類似祭台的東西。
“這是作甚?”
他指著祭台詢問身邊的人,可是除了鄧洵武,自然也不會有其他人。
這是他第一次跟鄧洵武說話。
鄧洵武陪笑道︰“這是為通真先生搭建的求雨的祭台……”
“陛下最近又認識了什麼奇怪的先生,這些人哪,真是各有神通。
不錯,不錯,道士就該做好道士的事。
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妄議朝政,那就是妖人了……”
鄧洵武聞言,臉色青紅交加。童貫的言語看似罵了吳曄,但也在警告自己別多嘴。
他身體微微顫抖,拳頭收在袖子里,攥得發白。
他鄧洵武雖沒有背景,但好歹也是知樞密院事。而且他自認為自己反對北伐,乃是為國家著想,絕無二心。
若不然,他不會連蔡京的意志都反對,冒險說出那番話。
可是當童貫的威權壓下,他還是心驚膽戰。
因為他知道,以童貫如今的聲勢,若是得罪他,不但皇帝不會保他,就連他背後的蔡太師也不會。
恍神之間,童貫已經穿過延福門,鄧洵武趕忙跟上。
盡管憋屈,他也要受著。
鄧洵武知道,這個世道從不會為熱血而改變,他唯一欣慰的,也就是宮里那位懦弱又好大喜功的君王,這次終于選擇了對的方向。
“陛下!”
“愛卿!”
皇帝和童貫的見面,並不如鄧洵武預料中那般。
童貫在見到皇帝之後,迅速換了一番嘴臉……
“來人吶,抬上來!”
鄧洵武才發現,童貫入宮,身後人一直抬著一個大箱子。
跟皇帝寒暄過後,他讓人將箱子抬過來。
皇帝蹙眉,以為童貫要送他們什麼珍稀的珠寶之類,誰知道打開來去,卻只是一塊石頭。
石頭光滑,看似在河流中沖刷而成,宋徽宗定楮一看,卻見石頭上隱約可見陰陽太極的模樣。
“聞陛下覺醒宿世之慧,恰逢河水褪去,出現這塊石頭,臣以為祥瑞,特意給陛下送來……”
童貫一番話,讓皇帝頓時喜笑顏開。
這童貫果然貼心,打個仗都能給他找來祥瑞。
在今年,皇帝收到的禮物,最讓他歡喜的,莫過于強化他成為道君皇帝的東西。
這塊【天然】形成的太極石,就是他最喜歡的禮物。
“還有臣收集的一些前朝的字畫,還有……”
童貫的禮物,都是皇帝喜歡的東西。
除了他搜集的字畫,古器,還有用于畫畫的頂級材料。
青金石制成的群青、孔雀石制成的石綠、墨錠等等,這些材料未必算得上名貴,卻一個個都送到皇帝的心坎里去。
鄧洵武在一邊發現,自己權柄不如童貫,那是不冤的。
童大人在媚上這方面,配得上他的身份。
皇帝果然大喜,拉著童貫去聊著前線的事情,好像也沒有再問他為何突然回來。
兩人誰也沒提那件事。
連鄧洵武都疑惑,剛才童貫殺氣騰騰回來,卻不是興師問罪。
童貫說著前線,大宋軍隊斬殺敵人,所向披靡的故事。
鄧洵武撇撇嘴,他身為樞密院第二人,自然明白這位大人的戰績有許多水分。
可是架不住皇帝喜歡,趙佶早就被童貫釣成翹嘴。
君臣二人聊了許久,才依依不舍,告退而去。
等到出了宮,童大人看似誠惶誠恐的模樣,重新變成一方統帥的威嚴。
“給本公說說,那個道人的事!”
鄧洵武聞言,低頭將吳曄發跡的事告訴童貫。
吳曄得寵不過個把月余,這些事很快說完。
從他巴結皇帝的那場表演開始,在童貫臉上就掛著諷刺的笑容,又是一個妖道而已。
古人雖然迷信,卻都不是傻子。
很多所謂的高人的手段,只是篤信道教的皇帝看不破,或者說不願意看破。
而皇帝的身邊人,對于這些道士往往是祛魅的。
可是根據鄧洵武的說辭,童貫的表情也變得驚疑不定。
因為預言北方魔星出現的事,吳曄做得無懈可擊。
吳曄的表現,一點都不像是準備好一個戲法,忽悠皇帝的妖道。
“難道他真的是謫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