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藥堂後院。
掌櫃戰戰兢兢站在楚昭翼身前。
楚昭翼視線淡淡落在一張紙上。
若是綠茵在此便會發現,這上面的內容與沈長安遞給她的藥方分毫不差。
“可看清是何人?”
“回殿下,是一個丫鬟,瞧穿著打扮應是沈家的。就是近日朝中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位小神醫家族。”
“她家怎會知曉這一藥方?”楚昭冀嗓音冷冽。
也隨著他這聲,周遭氣壓驟降,察覺男人態度變化,掌櫃跪在男人面前。
“屬下從未向外泄露一絲一毫。”
想起什麼,掌櫃忙又道︰“外界傳言,這位小神醫或許是神醫千藥徒弟,或許她是從神醫那里听的?”
掌櫃這聲落下,楚昭翼的視線也隨之落在他身上。
凝視片刻,移開視線︰“她既約見面,你今夜與她見一見。”
…………
子時。
沈長安從狗洞鑽出,小心翼翼離開沈府。
沈家到神藥堂一刻鐘的功夫。
子時一刻,她敲響神藥堂的大門。
遲遲不見人開門,沈長安也未曾著急,耐心在藥堂門口等著。
今日給綠茵的那張藥方,是師父臨終時教給她的。
只言關鍵時刻把藥方送到神藥堂,能救她一命,前世沈長安沉浸在被家人拋棄的傷痛中,還是在懷王府時才想起這張藥方。
然當時,她已無法將這張藥方送到神藥堂。
在懷王府的六年,她有一多半時間都在研究這張藥方。
神藥堂的門被人從內打開了。
“沈小姐?”
掌櫃落在沈長安臉上的視線狐疑。
那日沈家進京,他遠遠掃過一眼,他並不記得有這位的身影。
沈長安將寫好的紙條遞給對方。
我能解他的毒。
她研究藥方第二年才悟出這是一張解毒的方子。
後來得知神藥堂幕後之人是宸王楚昭冀。
她明白,這張方子是寫給誰的。
“誰中毒了?”
掌櫃神色如常,沈長安卻看清他眼底掀起的波瀾。
宸王殿下。
對方瞥了眼便收回視線,將紙條壓在手心,聲冷︰“神醫千藥都解不了的毒,你能解?”
他是我師父,他去世前教給我的解毒之法。
沈長安未因掌櫃懷疑而不喜。
若是對方直接帶她去見宸王,才是真的奇怪。
“沈小姐莫要詛咒神醫老前輩。”
師父兩年前就去世了,臨終時把方子交到我手,讓我到京城後來找神藥堂。
掌櫃盯著她寫的字沉默。
過了半晌,他才反應過來︰“沈小姐的嗓子是?”
中毒。
雖然能說話了,但聲音到底還是粗啞不清的。
“沈小姐今日見不成宸王殿下,且……殿下如今也不願人提及他中毒一事。”
聞聲,沈長安沒有失落。
勞煩掌櫃把這張藥方和這封信交給殿下。
掌櫃沒有拒絕。
不能見到宸王,沈長安也沒有在神藥堂多留,只是走前又買了些藥材。
她不知的是,她走後,掌櫃便把她給的信和藥方交給了楚昭冀。
沈長安與掌櫃溝通時,他就在旁听著。
“殿下。”
楚昭冀先是拆開了沈長安寫的信,一目十行快速看完,才把視線落在一旁的藥方上。
藥方上直白地寫著幾個字︰時疫之法。
看到這幾字,楚昭翼唇角扯了抹弧度,面上依舊冷淡︰“你看一看這藥方。”
掌櫃接過,不同于楚昭冀只掃了一眼,他看得仔細,待看完,掌櫃神色困惑︰“這位沈小姐是想做什麼?”
猶豫半晌他又道︰“殿下,沈家進城那日,屬下遠遠掃了一眼,當日並未看到這位沈小姐。”
“派人去沈府打探一番。”
楚昭翼吩咐著,腦海中,卻浮現出今日在東宮,與自己對視的那位姑娘……
半個時辰之後,楚昭翼回到宸王府,徑直去了甘露堂。
藥浴已經備好,淡淡的藥味順著蒸騰的熱霧緩緩散開。
雙腿泡在溫熱的藥浴中,伴隨多年的酸痛感才有所緩解。
熱氣蒸騰,額頭略出薄汗,細微的水聲在耳邊響起。
楚昭翼猛地睜開眼楮,只見面前熱霧逐漸散開,化成幻境。
幻境中,他正以俯視的目光,看著狼狽不堪的姑娘被五馬分尸。
只瞬間,鮮血迸濺了一地,頭顱恰巧滾到了他的腳下。
鮮血糊了半邊臉,看得不是特別清晰,只覺得似曾相識。
他猛地睜開眼楮,一切又恢復正常。
怎麼又是這個夢?
楚昭翼無心再泡藥浴,干脆起身。
謝影听聞動靜,敲門進來了︰“王爺,您又夢到被五馬分尸的姑娘了?”
“近兩年來,卑職找遍京城,都沒打听到被判五馬分尸的女囚。”
沒听到主子打斷自己,他繼續試探道︰“許是現在那姑娘還沒犯這麼大罪,要不,您再等等?”
“還有事嗎?”
冰冷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謝影立刻轉了話題︰“哦,今日去神藥堂與您聯絡的,便是今日同小神醫一起去東宮的姑娘。”
楚昭翼稍稍一頓,腦子迅速活絡起來
片刻,便猜測了一個大概。
楚昭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翌日清晨,楚昭翼進宮面聖。
御書房,陽光明媚,茶香四溢。
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許久不曾跟下棋了。”
皇帝楚嘯天看似專注于棋盤,深邃的眸光亦在打量著坐在對面的楚昭翼。
楚昭翼手指一頓,猶豫片刻才落下︰“兒臣棋藝不精,不敢污了父皇的眼楮。”
皇帝神色微僵︰“你從前,不善這些冠冕堂皇之話。”
“邊關戰場經歷了太多,多少會有些變化。”
楚昭翼聲音平靜,未表現出任何情緒。
皇帝皺了皺眉,干脆放下棋子,深深地看著他︰“朕相信,漠北一戰傷亡慘重、險遭破城,非你一人之責。”
听到這個,楚昭翼眸光微變,手指緊緊地捏著棋子。
“然而,目前你卻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證據證明是為人所害,朕又不得不對滿朝文武,傷亡的將士和邊關百姓有個交代。”
楚昭翼眼底泛紅︰當時戰事初起,將士們便有半數倒于瘟疫。
帝王若是真的在意,便能查出真相。
除非,根本就不願查!
回過神,楚昭翼輕嘆口氣,扔下手中的棋子︰“兒臣明白,該受的不該受的,兒臣都受著了。”
皇帝眼眸一僵,想斥責,卻又無從開口。
氣氛陷入僵滯。
站在一旁的余德富深呼口氣,上前一步請示︰“皇上,宸王殿下,東宮派人前來傳話,說太子殿下精神狀態大好,小神醫也在……”
皇帝輕咳一聲,自嘲︰“瞧朕這記性。”
說著轉而看向楚昭翼︰“你也隨朕一起去東宮探望吧!”
楚昭翼沒拒絕,但他有別的目的。
余德富的話,他只抓住了‘小神醫’三個字。
小神醫,怕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