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老了,只有一個女兒,又不是男子漢,如何去得孟州城。”
老漢很無奈。
年輕時候,為了躲避官府徭役,在這里開了幾畝荒地,也能過日子。
現在老了,周圍野獸出沒,還有盜賊橫行,也想著離開這里。
可是手里沒錢,又只生了個女兒,在這亂世只能活一天算一天。
“老丈,莫說我誆你。”
“我是今年的狀元,在孟州城也有些朋友。”
“你跟我走,保你在孟州城立穩腳跟。”
老人家三口猶豫不定。
時遷嘿嘿笑道︰
“丈丈,遇到我家哥哥,是你們幾輩子的造化。”
“莫要舍不得這幾畝田地,到了孟州城,與你們幾百兩銀子又算得甚麼。”
想了很久,一家子終于決定跟武松離開。
世道不太平,盜賊太多了,留在這里不安全。
特別是自家女兒,難以自保。
旁邊的婦人听見,連忙央求道︰
“狀元郎帶上我,我一個婦道人家,若無狀元郎帶著,活不到孟州城。”
“好,一起走吧。”
眾人飽餐一頓,帶上了一些東西,重新回到官道。
兩個老人家腿腳不好,武松把坐騎讓給兩人,自己和時遷走路。
路上艱辛自不用說。
走了十幾日,便看到孟州城。
時遷望著繁華的孟州城,嘿嘿笑道︰
“此間富戶多。”
武松白了時遷一眼,時遷笑嘻嘻閉嘴。
進了孟州城,武松停下來。
“郭娘子在這里可有親朋可以投靠的?”
“有一個親戚,只是不知在不在。”
武松拿出十兩銀子遞給婦人,說道︰
“若是有投靠,你自己去便是。”
“若是親戚不在了,你來小管迎施恩家里找我。”
婦人接了銀子,千恩萬謝去了。
父女三人看著繁華的城市,真的像鄉巴佬進城。
在山野間待久了,幾十年沒見過這麼多人。
跟著武松到了一處大寨子,門口掛著三個字︰安平寨。
這里是施恩的住所,像一個堡壘,非常堅固。
時遷敲門,僕人打開門,問道︰
“你們是誰?”
武松上前說道︰“我是武松,你們少爺施恩的哥哥,你去通稟。”
僕人吃了一驚,慌忙通報。
很快,施恩拄著拐杖出來。
見到武松,施恩淚流滿面,撲進武松懷里︰
“哥哥終于回來了,小弟等得好苦啊。”
“無妨,我回來了,便與你做主。”
“我們進去說。”
武松扶著施恩回了里面坐下,時遷斜坐著。
施恩看著後面父女三人,問道︰
“哥哥,他們是甚麼人?”
武松把父女三人情況說了,讓施恩安排一下。
施恩說道︰“哥哥幫我奪回快活林,何愁沒有他們衣飯。”
“此事好說,如今守在快活林的,可是那叫蔣門神的?”
“不錯,那廝那廝姓蔣名忠,有九尺來長身材,因此,江湖上起他一個諢名,叫做蔣門神。”
“那廝有一身好本事,使得好槍棒,拳腳相撲也是厲害。”
“他來的時候,小弟與他打斗,吃那廝一頓拳腳打了,幾個月下不得床,至今我這身上的傷痕還在。”
施恩擼起袖子,露出疤痕,可見當時被打得多慘。
“我本將帶人圍攻他,叵耐這廝背後有張團練,我是個管營,不敢和他爭執。”
“又記得哥哥臨走時說過,若是遇到了他們,不要再爭執。”
“我才耐著性子,日夜盼哥哥回來。”
武松看了傷勢,冷笑道︰
“甚麼蔣門神,我這就去把他打一頓,逐出快活林。”
施恩有些擔心,說道︰
“哥哥如今是狀元,武藝又好,打他自然沒問題。”
“只是那廝背後是張都監,哥哥不是管他的人,只怕也落不得好,還耽誤了哥哥前程。”
施恩擔心這個事情影響武松的仕途,最後得不償失。
就算武松是狀元,張都監是朝廷委派,不歸武松管轄。
事情鬧大了,對武松沒有好處。
“此事無須憂慮,我自會安排。”
武松把何運貞寫的信拿出來,交給時遷︰
“我听聞張吉在臨近州縣,你把信送給他。”
時遷接了信,當即離開。
施恩這時才想起問時遷是誰。
武松把事情細說,施恩悔恨道︰
“卻是小弟眼拙,把時遷兄弟當僕人了。”
“待他回來,我與他賠罪。”
武松說道︰“你且在家里歇著,我去會會那個蔣門神。”
“哥哥千萬小心。”
武松當即換了一身布衣,大踏步往快活林去。
施恩安排父女三人在府里住下,等奪回快活林,給他們找個事情做。
父女三人歡天喜地。
武松走出安平寨,路邊剛好有個賣酒的老丈。
武松拿出一錠銀子,要了一壇酒,邊走邊喝。
功夫這東西,講究的是一個松活,喝酒以後,全身放松,發力迅猛。
所以才說,一分醉有一分的氣力,十分醉有十分的氣力。
邊走邊喝,一壇酒很快喝完。
武松見路邊還有酒店,又要了一壇酒。
一路走、一路喝,遠遠望見一片林子,里面旗幟招展,正是快活林到了。
丁字路口處,有一間酒店,打著一個招子,寫著︰河陽風月。
正是蔣門神所在的酒店。
武松已經有七八分醉意,跌跌撞撞走到酒店櫃台前,身子往台子上一靠,斜眼望見大槐樹下躺著一個人,只見他︰
披著一領白布衫,撒開一把交椅,拿著蠅拂子,青筋暴起、滿身橫肉、容貌好似惡鬼。
此人便是蔣門神了!
武松心中暗笑︰
老子是狀元,也是天傷星下凡。
跟著師父學了玉環步、鴛鴦腿、滾龍刀法,又跟著師兄盧俊義學了天下無對的槍法,有的是本事。
你這廝叫甚麼蔣門神,且看老子今日把你打得找不到門!
櫃台上擺著幾口大缸,里面裝著酒水,旁邊是切肉的伙計,還有幾個酒保,屜籠里蒸著饅頭。
一個年輕的娘子坐在里頭,穿著薄紗綠衣,里面是紅色肚兜裹著白嫩嫩的胸脯,手里搖著一柄扇子,頭上插著金釵,涂了兩片紅唇。
這小娘子是蔣門神到了孟州城以後,在青樓買的一個小妾,喚做綠珠。
武松借著醉意,靠在櫃台上,斜眼看著綠珠。
察覺到武松的目光,綠珠偷偷瞧了武松幾眼,卻又把頭轉過去,背對著武松搖扇子,肩頭的綠紗衣落下,露出大半個肩膀。
好個風騷的小賤人!
武松抬手拍了拍櫃台,叫道︰
“賣酒的主人家在哪里,瞧不見我要喝酒麼?”
當頭的酒保走過來,看著武松不耐煩問道︰
“客人要打多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