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封不平銳利的目光在桑普身上停留片刻,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眉頭皺得更緊。
他帶著幾分不確定地開口到︰“這位大師……莫非是龍吟榜上,排名第五百一十七位的‘雪域韋陀’桑普大師?”
桑普聞言,哈哈一笑,聲若洪鐘,帶著幾分雪域特有的豪邁︰“沒想到在這南荒之地,竟也有人識得貧僧名號,你倒是有幾分眼力。”
“真是雪域韋陀!”
“龍吟榜第九十七位!我的天!”
“這等高手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圍觀人群中頓時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驚呼,那些原本只盯著岳震山和封不平的江湖中人,此刻看向桑普三人的目光充滿了敬畏與好奇。
龍吟榜收錄五地枷鎖境高手,能上榜者無不是名動一方的人物,第九十七位的排名,已足以在江湖上開宗立派,是許多人一生都難以企及的高度。
不少人立刻又將探尋的目光投向桑普身旁一直沉默的桑杰和桑延,暗自揣測這二位又是何等驚人的來歷。
就在眾人竊竊私語,猜測紛紛之際,桑延喇嘛目光掃過場中,開口道︰“師弟,我們走吧,莫要誤了正事。”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將周圍的嘈雜聲都壓了下去。
“走?大師今日怕是走不了。”
就在三人要邁步離開之時,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響起。
聲音傳來的方向,是街角那個的簡陋茶攤。
一張破舊的木桌旁,背對著眾人,坐著一個身影。
他仿佛一直就在那里,與那張破舊的木凳、那張斑駁的木桌融為一體,以至于在場所有高手,包括桑延桑杰在內,竟都未曾察覺分毫。
三個大喇嘛心中同時一凜,瞳孔微縮。
方才商販驚慌散去,這茶攤處分明氣息全無,此人何時出現?還是一直在這里?
“你是誰?”桑延沉聲問道,聲音里透出前所未有的凝重。此刻他體內真氣如暗流涌動,已是全神戒備。
此人近在咫尺,卻能瞞過他們三人的感知,修為之深,簡直駭人听聞!
那背對著他們的身影並未回頭,只是伸出枯瘦如柴、布滿褶皺的手,端起了桌上一個粗糙的陶土茶杯,緩緩送到嘴邊,似乎呷了一口早已涼透的粗茶。
就在這時,桑延猛地抬頭望向天空,目光如電,直刺那輪即將沉落的夕陽。
他這一動作迅疾無比,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警覺。
幾乎是同一剎那,桑杰喇嘛的眼神也驟然銳利,緊隨著師兄的目光投向天際,只是終究慢了那微不可察的一瞬。
至于桑普喇嘛以及周圍的其他江湖人士,雖未感知到任何異樣,但見兩位大喇嘛如此反應,也下意識地紛紛仰首,望向那輪正緩緩沉向西山、渲染得天際一片橘紅的落日。
桑延目力極佳,遠超常人。就在那絢爛卻略顯刺眼的日光背景下,他清晰有兩個細微的黑點正以驚人的速度放大,如同撕裂蒼穹的兩只玄鳥,破空而來!
速度之快,遠超尋常高手,帶起低沉而壓抑的呼嘯聲。
此刻,桑杰也看清了來者的裝束。
那是兩襲極其醒目的鎏金黑袍,華貴而詭異。
黑袍之上,還戴著兩張猙獰中透著神秘的面具!
然而,他還未及開口,空中已傳來一個聲音。
這聲音與茶攤那蒼老之聲截然不同,略帶慵懶,滿是笑意,仿佛在與好友閑談,卻又清晰地蓋過了風聲,傳入在場每一個人耳中。
“大師自北玄雪域遠道而來,一路風霜,想必十分勞累。何不……在此就地長眠?”
話音未落,空中兩道身影已如落葉般翩然墜地,點塵不驚。
直到她們穩穩站定,眾人方才看清他們的全貌。
正是那身耀眼的鎏金黑袍,黑袍的款式古樸而奇特,神秘詭異。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們臉上所戴的面具!
左邊一人,身形高挑,體態婀娜,即便寬大的黑袍也難掩其玲瓏曲線。
她臉上戴著的是一張似笑非笑、似悲非悲的女鬼臉面具,嘴角弧度詭異上揚,透著一股看透生死輪回的漠然,正是冥府之中執掌忘憂之湯的“孟婆”。
而方才那帶著慵懶笑意的聲音,顯然便是出自她口。
右邊一人,身材則顯得玲瓏縴細許多,嬌小可人。
但她臉上覆蓋的面具卻極具沖擊力——那是一張猙獰的牛頭面具,雙角彎曲向天,怒目圓睜,獠牙外露,散發著凶戾之氣,正是冥府勾魂索命的“牛頭使者”。
“冥府!是冥府的牛頭使者和孟婆!”
人群中頓時響起數聲壓抑不住的驚呼,聲音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天啊……他們怎麼會同時出現?”
“冥府行事向來詭秘,一位使者現世已是了不得的大事,今日竟兩位齊至……”
“那三個喇嘛到底是什麼來頭?居然能引得冥府出動兩位使者?”
“別忘了那邊茶攤上!” 有人壓低聲音。
“那位……恐怕也不是簡單角色!今天這陣仗……”
竊竊私語聲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這突兀出現的冥府使者身上,氣氛緊張得幾乎要凝固。
岳震山和封不平這兩位原本的焦點,此刻完全被晾在了一邊,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與驚疑。
就在這時,那身材玲瓏縴細的“牛頭使者”微微側頭,視線似乎越過了嚴陣以待的三位喇嘛,落在了稍遠處的岳震山和封不平身上。
她用一種與她猙獰牛頭面具完全不符的、細細柔柔、甚至帶著幾分少女般嬌怯的嗓音開口說道︰“那邊兩個小家伙。”
這聲音溫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來,讓听到的人不由得一愣。
然而她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眼角都是一抽︰“要比武切磋,換個地方去。現在這塊地兒,被老娘佔了。”
聲音依舊細聲細氣,但話語內容卻粗豪無比,這種極致的反差讓在場眾人感到一陣莫名的荒誕和寒意。
岳震山和封不平更是渾身一僵,額頭瞬間滲出冷汗。竟不敢有絲毫反駁或遲疑,慌忙退讓開來。
“牛頭使者”似乎很滿意這種效果,輕輕哼了一聲,那細聲細氣的哼聲也帶著幾分嬌憨的錯覺,但無人敢覺得可笑。
緊接著,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她竟從寬大的鎏金黑袍袖口中伸出一只手——白皙、縴細,宛如閨中少女的柔荑。
可就是這樣一只手,卻握著一件與她嬌小身形形成強烈反差、甚至堪稱駭人的兵刃——那是一根通體黝黑、看似古樸無華的鐵鞭!
鐵鞭長約四尺,鞭身由一節節不知名的金屬構件餃接而成,沉重異常,恐怕不下百斤。
與她玲瓏的身材對比,產生了一種近乎荒謬的視覺沖擊!
仿佛一只白兔拎起了巨熊的戰錘,令人不禁懷疑她能否揮動自如。
然而,“牛頭使者”握住鐵鞭的縴縴玉手卻穩如磐石,舉重若輕。
她將鐵鞭平舉,縴細的鞭尖遙指桑延,細聲細氣的聲音再次響起,卻裹挾著一股冰冷的殺意,清晰地傳遍全場︰
“地榜排名第三百七十九位,北玄的‘雪域神龍’,桑延喇嘛。”
她竟似在確認目標,語氣平淡無波,卻讓桑延周身氣機瞬間緊繃如滿弓之弦,原本內斂的氣息如潮涌般鼓蕩開來,僧袍無風自動。
“素聞你真空大手印,便是在密乘佛宗內也少有人及。”她細聲續道,鞭尖紋絲不動︰“本使者,早就想見識見識!”
“今日……你若輸了,那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