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酒嗎?”
了因微微一怔,只是還未等他說話,卻見判官手腕一翻,竟不知從何處取出兩小壇酒。
其中一個被他隨手拋了過來,了因本能地接住,觸手微涼,壺身還帶著夜露的濕氣。
“你們……”了因握著酒壺,一時有些無措︰“執行任務時還帶酒?”
判官拍開自己手中酒壇的泥封,仰頭灌了一口,這才慢悠悠地道︰“方才看你們喝得暢快,倒是勾起了酒癮。剛去附近鎮子上買的。”
了因瞳孔驟然收縮,握著酒壺的手指下意識收緊。
附近鎮子?
百里之內,唯有一座小鎮!
自他與翟海安對酌至今,前後不過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往返二百余里,尚有余暇沽酒?
這是何等修為?枷鎖境?無漏境?抑或……更高?
他心底駭浪翻涌,再看向判官時,眼中已不自覺帶上一絲敬畏。
他心底掀起驚濤駭浪,再次看向判官時,眼神里已不自覺帶上一絲敬畏。
判官卻似渾然不覺,又仰頭喝了一口,面具邊緣滲出些許酒漬。
了因沉默片刻,看著手中酒壇,終究還是拍開泥封。
酒液灼喉,引得他一陣劇烈咳嗽。
判官瞥了他一眼,隨即淡淡開口道︰“看你小和尚還順眼,提醒你一句。”
了因抬眼望去,隔著跳躍的篝火,判官的面具顯得幽深難測。
“到了大無相寺,今日之事,關于我等,關于冥府,最好只字不提。”
“為何?難道……你們冥府,專門針對我佛門?”
“針對佛門?”判官像是听到了什麼極其可笑的事情,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那笑聲沙啞而張揚。
“針對你們佛門……呵呵,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傳來︰“我們針對的,是這五地所有的勢力。又何止你佛門一家?”
不知為何,這般狂妄之言,竟讓了因生不出半分懷疑。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酒壇,又抬頭望向判官,再開口時,聲音里帶著幾分試探︰“你想讓我加入冥府?”
判官抿了一口酒,隨即毫不避諱地點頭︰“是有這個想法。”
話音剛落,一旁的孟婆霍然起身,衣袂翻飛間帶起一陣香風。
她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滿︰“當初我想加入冥府,可是經歷了重重考驗,憑什麼這小和尚就能讓你另眼相看?”
判官緩緩轉頭,面具對著孟婆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開口︰“之所以要考驗你這麼久,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原因嗎?”
雖隔著面具,了因卻清晰感覺到孟婆呼吸一滯。
只見她跺了跺腳,氣鼓鼓地別過臉去,卻不再爭辯。
了因無視孟婆投來的不滿目光,轉向判官,語氣誠懇地問道︰“前輩能否與我說說冥府的事?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組織,竟敢宣稱要針對五地所有勢力。”
判官仰頭又飲一口酒,酒液順著面具邊緣滑落。
他沉默良久,似乎在斟酌該從何說起。
“冥府說起來是一個組織,其實不過是一群不甘沉默的人,在暗夜中聚成的薪火。”判官的聲音透過面具傳來,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涼意。
“不甘沉默?”了因喃喃自語,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酒壇粗糙的陶壁。
判官忽然轉頭看向了因,面具在火光映照下投出詭異的陰影︰“小和尚,若是那幾個敗類的事被我們遇上,你猜我們會怎麼做?”
“怎麼做?”了因下意識地追問。
“犯事的僧人盡數廢去修為,所屬的佛寺夷為平地。”判官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但凡有牽連的勢力,連根拔起,一個不留。”
了因倒吸一口涼氣,酒壇險些從手中滑落。
他穩住心神,聲音微顫︰“這麼做,豈不是四處樹敵?冥府就不怕成為眾矢之的?”
孟婆在一旁輕笑出聲,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卻帶著幾分譏誚︰“小和尚,冥府早就是各方勢力的眼中釘了。要不然,我們為何都要帶著面具?”
了因的目光在兩人臉上面具間游移,忽然想到什麼,遲疑地問道︰“難道...你們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
“他或許只知道我的。”孟婆指了指判官,語氣忽然變得微妙︰“但我卻不知道其他人的。冥府之中,大多數人都是如此。”
判官微微頷首,接話道︰“這樣最好。不知道彼此是誰,就不會被牽連,也不會因私交影響判斷。”
他頓了頓,聲音里透出幾分深意︰“在冥府,我們只認面具不認人,在冥府我是判官,但摘下面具,我或許是任何人——說不定,還是大無相寺的某院首座。”
了因沉默良久,忽然問道︰“那...加入冥府的人,都是為了什麼?”
這次判官和孟婆都沉默了。
篝火 啪作響,夜風吹拂著樹林,發出沙沙的聲響。
“各有各的理由。”判官最終開口,聲音里帶著了因讀不懂的情緒︰“有的是為了報仇,有的是為了信念,有的...只是為了找個容身之處,只是……”
他語聲忽然飄忽如煙︰“我們每個人,都無法容忍那些藏在光鮮表象下的污穢。”
或許覺得氣氛變得沉重,孟婆忽然輕笑一聲,語氣里帶著幾分自嘲︰“說不定哪天你發現,某個德高望重的高僧,夜里也會戴上面具,成為我們中的一員呢?”
了因大概明白了什麼,他開口道︰“冥府行事如此肆無忌憚,難道就沒有絕世強者出手?”
“絕世強者?”孟婆嗤笑一聲,
隨即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傲然︰“這等強者,我冥府又豈會沒有?你可知我冥府的轉輪王是何等境界?”
了因遲疑道︰“總不能是上三境吧?”
“為何不能?”孟婆唇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還真是上三境?”
了因身體一顫,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