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杰喇嘛步履沉穩地走在青石階上,山風吹動他暗紅色的僧袍。
多吉跟在他身後,終于忍不住開口︰“師尊,弟子愚鈍,實在不明白為何要將《拙火金剛密續》贈予那個了因。”
他加快兩步,與師傅並肩而行,語氣中帶著困惑︰“若是贈予其他佛門弟子也就罷了,可這了因偏偏從《大般若經》中悟出了般若掌。如今再將密乘絕學相贈,豈不是將我們密乘佛宗的精髓都交予外人了?”
“你呀!”
桑杰喇嘛腳步未停,目光望向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巒,緩緩搖頭。
“那了因師傅能從《大般若經》中悟出般若掌,不代表他就能參透拙火定。二者雖同屬佛門,卻是截然不同的路徑,說不定,他只是對《大般若經》有特殊的感悟天賦罷了。”
他忽然輕嘆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難以言說的復雜︰“況且,若是真能從中領悟出拙火定的修行法門,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多吉仍是不解︰“可是師尊...”
“好了!”桑杰抬手止住了他的話︰“走吧,我們還有要事在身,不能再耽誤了。”
多吉注意到師傅眼中一閃而過的猶疑,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但終究沒有繼續追問。
清遠縣,祥雲鏢局內一片愁雲慘淡。
這座經營數代的老字號鏢局,如今門庭冷落,鏢師與鏢頭們個個垂頭喪氣,士氣低迷如秋霜打過的枯草。
這一切,皆源于大半年前從清平縣傳來的那個消息——劉府二公子劉錚成功突破至蛻凡境。
蛻凡境武者即便在落雨宗內也算中堅力量,劉錚因此備受宗門重視,連帶著整個劉府都聲勢大漲,在清平縣的權勢如野火燎原般急劇膨脹。
原本這並不關祥雲鏢局的事,畢竟兩家分屬兩縣,井水不犯河水。
可偏偏一個多月前,了因的弟弟姜亮上街采買物資時,撞上了前呼後擁的劉府大少爺劉明,雙方積怨再起,爆發沖突。
誰也沒想到,此事竟成了災禍的開端。
清遠縣中頗有勢力的錢家、孫家、趙家等家族,突然開始明里暗里地針對祥雲鏢局。
先是走鏢途中,官府盤查變得格外嚴苛刁難。
以往暢通無阻的關節,如今處處設卡,手續被刻意拖延,鏢隊屢屢錯過時辰,賠付的違約金如流水般逝去。
接著是市場打壓。
幾家長期合作供應草料、車輛維修的商戶,突然單方面終止合約,言語間透露出錢家施壓的隱情。
就連鏢局多年的老主顧,也以各種理由轉投錢家關聯的鏢行。
更毒的是坊間流言。
不知從何時起,城里流傳起祥雲鏢局“押鏢失手”、“實力不濟”的謠言。
盡管周行竭力闢謠,但鏢局聲譽仍如褪色的綢緞,再難恢復往日光彩。
氣不過的周行直闖劉家理論,卻正撞上歸家的劉錚。
一番交手後,同去的鏢師被盡數扔出大門,周行更被劉錚一掌打斷胳膊。
至此鏢局的生意一落千丈,處境日漸艱難,可謂處處受制,舉步維艱。
更令人心寒的是,就連鏢局內部也開始出現動搖。
幾個跟隨周行多年的老鏢師,在目睹了鏢局日漸蕭條的慘狀後,終于在一個沉悶的午後,敲開了周行書房的門。
“總鏢頭…”為首的老鏢頭張大山嗓音干澀,面露難色︰“弟兄們…弟兄們知道這話不該說,但再這樣下去,鏢局…鏢局怕是真要垮了。”
周行胳膊還吊著夾板,臉色蒼白,但眼神依舊銳利,他沉默地看著眼前這些共患難多年的老兄弟。
另一名鏢師李勇咬了咬牙,硬著頭皮接話︰“總鏢頭,那劉家…那劉錚分明就是沖著姜家姐弟來的。錢、孫、趙那幾家,不過是看劉家勢大,趁機落井下石,討好劉家罷了。根源…根源還在姜家姐弟身上。”
“是啊,總鏢頭。”
第三個鏢師王漢重重嘆了口氣,聲音低沉壓抑︰“您重情重義,弟兄們都打心眼里佩服。可……可眼下這光景,為了他們三個,賭上整個鏢局上下幾十口人的生計,甚至……甚至是身家性命,值得嗎?那劉錚已是蛻凡境的高手,背後還靠著落雨宗這棵大樹,我們……我們實在招惹不起啊!”
張大山深吸一口氣,終于說出了最殘酷的建議︰“總鏢頭,要不…要不咱們…咱們把姜蘭、姜陽、姜亮他們…請出去吧?對外劃清界限,或許…”
書房外,恰好前來給周行送藥的姜蘭,將這番話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端著藥碗的手劇烈顫抖,碗中的藥汁險些灑出。
一股冰冷的絕望夾雜著沉甸甸的愧疚瞬間攫緊了她的心髒,令她幾乎窒息。
就在這時,書房內傳來周行低沉卻斬釘截鐵的聲音。
“閉嘴!”周行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甚至因激動而牽動了傷處,讓他咳嗽了幾聲,但他隨即提高了音量。
“這種話,以後誰也不準再提!”
他目光掃過面前幾位面色羞愧的鏢師,語氣緩和了些,卻依舊斬釘截鐵︰“我祥雲鏢局立足清遠縣數代,靠的是什麼?靠的是‘信義’二字!了因師傅將他們托付于我,若是將他們推出去頂災,我周行還有何顏面立足于此?祥雲鏢局的招牌,就算保下來,那也是臭的!以後誰還敢信任我們?”
他頓了頓,同時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劉家背後有落雨宗撐腰,是不假。但我們祥雲鏢局,也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幾位鏢師聞言,猛地抬起頭,眼中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總鏢頭,你是說……”
周行沒有過多解釋,只是沉聲道︰“放心吧,我已經派人去送信了。用不了多久,自然會有人來為我們主持公道。劉家想憑一個剛入蛻凡的子弟就壓垮我祥雲鏢局,也沒那麼容易!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難關總會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