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多個直播間偶爾將明澄的動向錄入,觀眾們從碎片里拼湊出了完整的荒謬的景象。
【?她就說了這麼一句話,王密那只手居然就松開了??不是,她到底給王密帶來了多大的心理陰影?】
【能不大嗎,從土里伸手的時候估計那大隻果還在嘴里卡著呢。】
明澄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她直接反手就握住了那只尖利的爪子,目光堅定︰“叔叔,你放心,我會常來看你的!”
跟剛才的王密一樣,她也握得緊緊的。
那只手爪用力掙扎著,卻怎麼也掙不開。
身後,徐望舒一錯眼就發現明澄正蹲在墳堆邊。
放眼望去,她的手好似正被王密緊緊糾纏住,無法脫身,並且兩只手之間還展開了激烈的角斗,心中一驚︰“糟了!”
他立即飛奔了過來︰“明澄!”
明澄扭過頭看去,手也隨之轉了個角度,接著,耳邊隱約听到了 吧一聲。
她茫然地松開了手。
那只爪子便徹底地縮回土里去了,一秒後又伸上來另一只手扒拉了一下土,把弄出來的洞給填上了。
【第一次見到鬼怕玩家……難道說是因為由玩家變成的鬼特別弱?】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感覺那只手是不是骨折了……應該是錯覺吧?】
明澄看向徐望舒,他已經到了跟前,急切詢問︰“你怎麼樣?沒事吧!”
【有事的另有其人。】
明澄搖搖頭,欣喜地指了指墳堆︰“叔叔他安息了。”
徐望舒看過去,果然,墳堆里頭再無任何動靜。
他怪異地看了明澄一眼。
總覺得王密的突然安靜與她脫不了干系,“明澄,剛才發生了什麼?”
“叔叔是因為舍不得我才睡不著的,然後我跟他說了一會兒話,友好地握了握手,他就安息了。”
【王密嘴里堵著隻果說不了話,誰來為王密發聲?】
徐望舒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對勁。
只是看著眼前土塊簌簌落下,東倒西歪的墳堆,他拿起鐵鍬,重新理了理,墳堆重新擁有了完美的尖頂。
身後,逐漸注意到王密沒有再鬧什麼尸變,普通玩家們總算都冷靜了下來。
【這批普通玩家的素質也太差了吧,真的沒想到還不如一個小孩子冷靜,要不是鄔縱他們及時攔住,估計早就死完了。】
【看小尼姑輕輕松松就搞定的樣子,說明王密的尸變根本不足為懼啊,他們純粹是因為無謂的害怕而自亂陣腳了。】
【越來越覺得明澄挺好的。】
【不覺得,你們沒發現嗎,她對危險的感知力好像非常差,比如剛才就直接朝著墳堆過去了,可能是因為年紀小,沒概念吧,現在也就是遇到王密了,要是以後遇到真的危險了怎麼辦?也直接往上沖?那不是送死?】
就在這時,李大爺背著手,踱步回來了。
他掃了一眼眾人,“人已經埋好了吧?”
“好了好了。”
“行,那咱們就回去吧。”
哪怕幾人看上去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他也沒有過問。
得益于負重減輕,下山的路比來時要好走得多。
明澄自認為與王密好好告了別,路上歡欣鼓舞。
口袋里,娃娃隨著她的跳躍而晃動著,眼楮愈發漆黑。
下一秒,明澄的視線里好像突然出現了一塊石頭,她一個急剎,自己倒是沒事,只是躲避時,娃娃不小心從口袋里掉了出去,滾了一陣。
她忙追上去,就見娃娃停在了一處荊棘叢里。
最初撿到娃娃時,她的斗篷上就有個洞,現在荊棘枝穿過小洞,將她倒掛了起來。
她臉上,豆粒大的眼里黑紅交加,黑色的長發隨著風舞動。
“明澄!不要亂跑!”
“來啦!”明澄應了聲,隨後將娃娃摘下來放回口袋,重新跑了回去。
只花了來時一半的時間,一行人就回到了李大爺家。
出去打探消息的另一撥人也已經回來了。
見埋尸的隊伍一臉疲憊的模樣,他們連忙數了數人數,發現一個都沒少,有些驚訝︰“你們那邊還順利嗎?”
“一言難盡,算是不順利,但最後又挺順利的。”
林小楠道︰“不過老實說,這回真是多虧了有明澄在。”
“她?”他們難掩詫異。
林小楠繪聲繪色地跟他們講了這一路上王密的尸變情況,“我運氣最差,要不是明澄,說不定就搭進去了。”
幾人咋舌,“剪指甲,塞隻果?”
換成他們,哪怕能想到可以這麼做,多半也沒那個膽量。
“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你們呢?有問到什麼嗎?”
陳州正色︰“這個村子里的人很少,別看小樓造得整整齊齊,但我們走訪了好幾家,都是空的。”
“剩下的幾家里,當初切身從饑荒年代過來的老一輩都已經不在了,論起來,到現在最清楚當時情況的,好像就只有李曉陽他爸了。”
“稍微年輕一些的都不太清楚,就跟李曉陽一樣,只是模模糊糊有點記憶,唯一的印象就是覺得那年月很可怕。”
陳州抬眼︰“還有,當年李曉陽他爸還是南灣村的村長,這一點他倒是沒跟我們提起過。”
徐望舒︰“也就是說,了解當年饑荒情況的人,如今就只剩下李大爺一個了。”
“可是饑荒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說久也不久,再怎麼也不應該只剩他還活著吧。”
蔣明野淡聲說︰“那些人的死有問題。”
李曉陽推開房門走了出來,懨懨地看了他們一眼,“爸,都幾點了!怎麼還不做飯?”
李大爺從廚房探出頭來︰“這不是正做著呢嘛,急什麼。”
“餓死了!”
喊了一聲後,李曉陽獨自走到了餐桌邊,發了會兒呆,接著又開始焦躁地啃起了指甲。
明明昨天剛回到家時還心平氣和的李曉陽,似乎變得暴躁了。
咬著咬著,他看了眼外面的天,平靜了下來。
鄔縱也望向了外頭,沒什麼特別的,只是雨已經停了。
明澄一路小跑回到了房間里。
她將兜里的娃娃掏出來,仔細打量著破洞的地方。
看著看著,脖子突然有點癢,明澄隨手撓了撓脖子。
在她身後,一縷細細長長的頭發逐漸朝她的脖頸靠近。
明澄聚精會神地比劃著什麼。
一圈,兩圈,頭發松松地繞上了那截白玉般的脖頸。
明澄將娃娃放下,突然掏出了針線,挑出其中最好看的顏色,將長長的線折成兩截,穿入針孔。
脖頸上的頭發徐徐收緊。
針線穿入破損的地方,開始在布料上時隱時現。
脖子上的頭發停止了動作。
明澄抿著唇,微微揚起,“縫好了。”
原本破洞的位置,多了針腳細密的幾個線圈,構成了一個隻果的形狀。
她將娃娃拿遠了看了看。
娃娃便也用黑洞洞的眼楮盯著她看。
確認縫得沒問題了,明澄將尾線剪斷。
繞在她脖頸上的頭發悄無聲息地斷開,消失了。
听到外頭喊著吃飯了,明澄眼楮一亮,將娃娃重新放到了床頭,幾乎是飛了出去。
桌上比昨天少了一個人,但又似乎沒有多大區別。
下午,李大爺和李曉陽要去給結婚的親戚家幫忙。
幾個普通玩家經歷了同伴的猝死和尸變,身心俱疲,選擇各自回房休息。鄔縱幾個特殊小隊的人則另外聚在一起,商量接下來的行動。
這一天,電依舊沒來,不過有發電機,日常生活還可以維續。
到了晚上的休息時間,明澄依舊不願意讓鄔縱他們陪在旁邊,用的還是那套說辭。
思及那個娃娃雖然詭異,但到現在也沒有真正傷害過明澄,在一番交待之後,他們沒再勉強。
睡前,徐望舒去看了看明澄。
月光下,她乖乖地躺在床上,兩只小手壓在被子上,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乖巧得像個瓷娃娃。
他輕聲問︰“明澄睡著了嗎?”
“嗯嗯睡著了。”
他笑了笑,“晚安。”
隨後關了門出去。
透過窗外看,這個晚上沒有下雨。
徐望舒回到了房間。
蔣明野和鄔縱已經在他的房里候著。
進門後,徐望舒沒有將門關上,留了一條縫。
房間里靜謐無聲。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傳來了輕微的開門聲。
二樓,安靜躺著的明澄耳朵動了動。
她听到同樓層的一扇門打開了,接著是輕輕的腳步聲。
然後,又一扇門開了。
先前出來的那人走進了門。
一樓,腳步聲響起。
三人屏住呼吸,視線不著痕跡投向門外。
李曉陽出來了。
他左右看了看,視線在樓梯方向及不可見地一頓,接著泰然自若地去了廚房。
等出來時,手里多了個饅頭。
再然後,他便回到了房間,沒有再出來。
明澄閉著眼,門外聲音的方位在腦子里清晰可見。
出門的人應該是……林小楠叔叔,給他開門的,是張立新叔叔。
同一時間,異調局內,急促的匯報聲在方聞英耳邊響起——
“局長!剛才收到市一院的消息!他們今晚接收了一個自殺的市民,自殺時間在昨天,送到醫院的時候就已經死亡,可問題是,他們在核實身份的時候發現……這人居然是一個明明已經進入了游戲的玩家!”
“也就是說——”
方聞英徐徐抬頭,深深看向直播屏幕︰“現在出現在游戲里的那個,不是他。”
猶如一道晴天霹靂打下。
屏幕前,一張張臉上全都布滿了陰雲。
“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系統是故意的!玩家匹配模式里居然還藏著陷阱!”
“內部混入一個鬼,已經是地獄模式了,玩家的實際數量也需要減去一個人,那條死亡人數線不是八個,而是七個!可他們還根本不知道!”
看著房間內正獨處的兩人,他們閉上了眼。
“已經死了五個人了,現在……”
“鄔縱他們還在關注李曉陽,來不及了……”
方聞英抬起頭︰“等會兒!那是——”
“是明澄!明澄怎麼走出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