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安靜到可怕,沈梔只能听見自己血液沖上大腦的轟鳴聲。
半晌,宴奕先開了口,唇角甚至還勾起了一點溫和的弧度,一如往常。
“準備回去了?”
他的聲音很低,很沉,像大提琴的撥弦,卻讓沈梔的頭皮一陣發麻。
她握著行李箱拉桿的手指收緊,喉嚨干澀得厲害,竭力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正常︰“嗯,采風已經結束了,按照原定計劃今天就回去了。”
宴奕點點頭,視線從她泛著青色的眼下掃過,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他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西裝的下擺,那份從容不迫,與沈梔的倉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要不再玩兩天?”他邁開長腿,向她走來,“等小叔處理完公司的事情,帶你好好逛逛。”
他每走近一步,沈梔心里的鼓點就擂得更響一分。
那股冷冽的雪松氣息再次將她包裹,不再是安心,而是帶著侵略性的禁錮。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後背抵上冰涼的門框,退無可退。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扯出一個勉強的笑︰“謝謝小叔,今天真的要回去了,車票早就買好了,而且漣漣……”
她想拿宴漣當借口,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你昨晚沒有睡著。”
宴奕停在她面前,用的是陳述句。他垂著眼,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炸雷,在沈梔的腦子里轟然炸開。
她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淨淨,所有的偽裝和借口,在這一句話面前都顯得蒼白可笑。
他知道了。
他知道她醒著。
他知道她知道了他昨晚做的一切。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的心髒,讓她無法呼吸。她死死咬著下唇,不敢抬頭看他的眼楮,腦子里一片空白。
過了許久,久到沈梔以為自己快要窒息,她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低著頭,斷斷續續地開口︰“梔梔……知道小叔是關心……”
“不是。”
兩個字,干脆利落,徹底斬斷了她最後的僥幸。
沈梔猛地抬頭,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
那雙眼楮不再有任何偽裝,褪去了溫和與沉穩,只剩下毫不掩飾的、濃稠如墨的佔有欲。
他就像在審視一件早已被自己標記好的所有物,目光沉沉,帶著勢不可擋的強勢和佔有欲。
這一刻,沈梔害怕到了極點。
動物的本能告訴她,必須逃。
“小叔……開玩笑呢,我先走了,不然趕不上車了。”
她擠出這句話,手忙腳亂地想繞過他,拉著行李箱沖出去。
可她的手剛踫到門把,手腕就被一只溫熱的大手攥住了。
宴奕反手將門關上,發出沉悶的“砰”的一聲,也徹底斷了沈梔的念想。
他將她輕輕一拉,抵在了門板上,另一只手伸過來,抽走她手里的行李箱,隨意地推到了一邊。
“梔梔听話。”他俯下身,鼻尖幾乎要踫到她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帶著一絲蠱惑,“再玩兩天,小叔跟你一起回去。”
沈梔渾身僵硬,被他圈在懷里和門板之間,動彈不得。
她想拒絕,想大聲尖叫,可對上宴奕那雙勢在必得的眼楮,所有反抗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如果現在強硬地拒絕,一定會發生什麼非常不好的事情。
最終,她只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樣,無力地垂下眼簾,沉默,便是默認。
目的達成,宴奕眼底的壓迫感稍稍褪去,恢復了往常的溫和。
他直起身,拉著她冰涼的手,將她帶到餐桌旁坐下。
“餓了吧,先吃早餐。”
桌上擺著精致的蝦餃皇和皮蛋瘦肉粥,還冒著熱氣。
仿佛剛才那段令人窒息的對峙從未發生過。
但沈梔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也許是目的已經暴露,宴奕不再像之前那樣刻意保持著“長輩”的距離。
他撕下了偽裝,雖然表面上依舊溫文爾雅,但那些細微的動作,卻毫不避諱地帶著侵佔的意味。
他坐在她身邊,不再是以前隔著一個座位的安全距離。
他給她盛粥的時候,溫熱的指腹會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手背。
沈梔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他卻恍若未覺,只將粥碗推到她面前,語氣自然︰“小心燙。”
她低頭用勺子機械地攪著碗里的粥,根本沒有任何食欲。
宴奕也不逼她,自己慢條斯理地用完早餐,然後拿出筆記本電腦,開始處理工作。
沈梔如蒙大赦,立刻縮到沙發最遠的角落,抱緊一個抱枕,假裝看電視,實則用眼角的余光緊張地觀察著他。
電視里播放著無聊的綜藝節目,可她的注意力全在那個男人身上。
他專注地看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金絲眼鏡下的側臉英俊又禁欲。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任誰也無法把這個精英模樣的男人,和昨晚那個潛入她房間的變態聯系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宴奕忽然合上電腦,偏頭看向她。
“過來。”
沈梔心頭一跳,抱著抱枕沒動。
宴奕也不催,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無形的壓力讓她坐立難安,最終,她還是磨磨蹭蹭地挪了過去。
“小叔……什麼事啊?”她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哼。
宴奕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沈梔遲疑了一下,還是坐了過去。
“一會兒有個會議,怕你無聊。”他打開電腦上的一個購票軟件界面,推到她面前,“看看有想去的地方嗎?讓司機送你過去。”
屏幕上是本市所有景點的介紹。
沈梔看著那些熟悉的園林名字,心里卻生不出一絲游玩的興致。
她現在只想離開這個地方,離他越遠越好。
“我……我想在家里畫畫。”
“不行。”宴奕拒絕得很快,“對眼楮不好。”
他又補充道︰“一個人待在家里,我不放心。”
沈梔在心里嘀咕,到底是怕她無聊,還是怕她趁機逃跑?
她沉默著,宴奕便替她做了決定。
他滑動鼠標,點進一個植物園的頁面︰“這里怎麼樣?空氣好,也安靜。”
不等沈梔回答,他已經利落地買好了票。
下午,沈梔被司機“護送”到了植物園。
她漫無目的地走在林蔭小道上,手里捏著手機,幾次想撥通宴漣或者戚婷的電話,可一想到宴奕那雙深沉的眼楮,她又膽怯了。
她能說什麼?
說她被小叔軟禁了?
說小叔半夜進她房間,還親了她?
不行,都是自家人,他們肯定會擔心的。
更何況,他也不像是被家里人知道就會善罷甘休的人。宴奕的手段,她根本無法想象。
她不敢賭。
在外面游魂似的晃蕩了幾個小時,臨近傍晚,司機又準時出現,將她接回了公寓。
她推開門,宴奕的會議似乎剛剛結束。
他解開了領帶,松開了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露出小片結實的胸膛,整個人看起來慵懶又性感。
他看見她,溫和的笑了一下。。
沈梔僵硬地走過去。
“回來了。”宴奕拉住她的手,將她帶到沙發上坐下,他自己則在她身邊坐下,手臂自然地搭在了她身後的沙發靠背上,形成一個半環繞的姿態。
“今天玩得開心嗎?”
沈梔含糊地“嗯”了一聲。
“吃東西了嗎?”他又問。
沈梔搖頭。
宴奕像是嘆了口氣,伸手,溫熱的掌心覆上她的頭頂,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不開心?”
他的動作很輕柔,帶著安撫的意味,可沈梔卻渾身汗毛倒豎。
這個動作,已經遠遠超出了叔叔和佷女的界限。
她想躲開,身體卻不听使喚。
宴奕的手順著她的發絲滑下,指尖勾起一縷,放在鼻尖輕嗅。
“味道淡了。”他看著她,眼眸深邃,聲音低啞。
“沒關系,晚上洗完就又有了。”他自顧自的說道。
沈梔的心髒狂跳起來,他是在提醒她,他記得昨晚她身上的味道,甚至連味道的濃淡都一清二楚。
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