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梔的笑聲,斷在喉間。
方才還覺得寬敞的軟榻,在他俯身壓下的瞬間,變得逼仄而危險。
屬于凌敘宸的氣息,混雜著沐浴後的水汽和清冽的龍涎香,織成一張無形的巨網,將她密不透風地籠罩。
他沒有將全身的重量壓實,只用雙臂撐在她身側,便將她完完全全地,困在了自己與榻面之間。
一個絕對掌控,不留任何退路的姿態。
殿內搖曳的燭火,在他身後跳動,在他那張極具攻擊性的俊美臉龐上,投下明暗交織的光影。
他那雙墨瞳,平日是冰封的深海,此刻卻掀起了滔天巨浪,翻涌著她從未見過的,滾燙的原始欲望。
那不是暴君審視獵物的殘忍。
而是一個男人,面對畢生所求時,最本能的,想要佔有、想要吞噬一切的瘋狂。
沈梔的心髒停跳一瞬,隨即炸開,擂鼓般撞擊著她的胸腔。
她笑不出來了。
那點自以為是的小聰明,那點撩撥人的壞心思,在這股純粹到極致的侵略性面前,脆弱得一觸即潰。
她就是那個在山林間肆意放火的頑童,直到燎原烈火反撲而來,才後知後覺地感到……腿軟。
“我……”
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干得發不出一個字。
凌敘宸沒有說話。
他只是垂眸,安靜地,專注地凝視著她。
那目光帶著實質的溫度,從她微微睜大的杏眼,滑過她小巧的鼻尖,最後,精準地落在了那雙因驚愕而微張的,嬌艷柔軟的唇瓣上。
那上面,還殘留著惡作劇得逞後,未來得及收起的甜。
他緩緩地,低下頭。
距離被一寸寸碾碎。
沈梔能清晰地看到他縴長的睫毛在燭光下投落的陰影,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拂過自己的臉頰,帶著致命的癢。
她認命般地,閉上了眼楮。
一個吻,羽毛般落下。
帶著孤注一擲的試探,也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卑微的祈求。
他似乎在確認,她是不是真的,不會推開他。
可這溫柔只持續了短短一瞬。
在她緊繃的身體尚未放松之際,在她的大腦還沒來得及處理這突如其來的親昵時,那個吻,驟然變了味道。
凌敘宸像是終于確認了什麼,不再克制。
下一瞬,風暴降臨。
他一手死死扣住她的後腦,另一只手攬住她的腰,不給她任何逃離的余地,悍然加深了這個吻。
不再是試探,是攻城略地。
輾轉,廝磨,啃噬。
他吻技青澀得可怕,卻帶著最原始的力量,和他隱忍了二十多年的偏執與渴望,狠得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吞下去,揉進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離。
“唔……”
沈梔被吻到幾乎窒息,腦子里一片轟鳴,空白無聲。
她從未經歷過這樣的風暴。
絲質的寢衣被她無意識地抓得起了重重褶皺,身體軟成了一灘春水,抽不出一絲力氣,只能被動地,承受著他狂風暴雨般的索取。
他的氣息,他的味道,他的存在感,鋪天蓋地。
這是一種令人窒息的佔有,卻又奇異地,讓她在那份蠻橫的禁錮中,感到了一絲從未有過的,心安。
她能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與細微的輕顫。
感覺到他那顆在胸膛里,快要跳出來的心。
這個在外人面前喜怒無常,殺伐果決的帝王,此刻正用一種最笨拙的方式,向她傾訴著他所有的不安、狂喜,與深埋心底的,不見天日的愛戀。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沈梔以為自己真的要溺斃在這深海般的吻里時,凌敘宸的動作終于慢了下來。
他退開些許,滾燙的唇流連地蹭過她的唇角,最後,將臉深深地埋進了她的頸窩。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敏銳的肌膚上,激起一陣細密的戰栗。
沈梔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臉頰紅得能滴出血。她躺在榻上,眼神失焦,水光瀲灩的眸子呆呆地望著頭頂的明黃色床帳。
寢殿里靜得可怕,只有兩人交織在一起的,急促的心跳和喘息聲。
凌敘宸抱著她,紋絲不動。
像一頭終于捕獲到心愛珍寶的野獸,正貪婪地汲取著她的氣息,平復著體內那頭叫囂著要沖破牢籠的凶獸。
他方才,差一點點,就失控了。
在她對自己笑,對自己惡作劇的時候,他的心都要化成水。
可當他真的將她壓在身下,感受著她的柔軟,聞著她發間的清香,看著她因自己而變得迷離的眼,那個被他壓抑了二十年的魔鬼,甦醒了。
想要更多。
想要她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只屬于自己。
想要撕開她所有的偽裝,看她為自己哭,為自己求饒。
想要把她鎖起來,藏起來,讓這世上再也無人能窺見她的半分美好。
這些陰暗黏稠的念頭,在他親吻她的每一秒里,都在瘋狂滋生。
幸好。
幸好,在理智徹底崩盤的前一刻,他看到了她眼角被逼出的一點生理性的淚花。
那滴淚,像一盆兜頭的冰水,瞬間澆熄了他所有的邪念。
他怕了。
他怕自己會傷害她,怕她會像那些人一樣,厭惡他,恐懼他,逃離他。
…………
良久,沈梔紊亂的呼吸終于平復。
她動了動,抬起手,有些遲疑地,輕輕落在了凌敘宸的背上。
一下,一下,安撫似的拍著。
她的手很軟,動作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凌敘宸緊繃的脊背,在她溫柔的觸踫下,一寸寸地,放松下來。
他抬起頭。
墨色的瞳孔里,翻涌的欲望已經褪去,只剩下一種濃稠得化不開的深情,和無法掩飾的後怕。
他看著她。
看著她被自己吻得紅腫的唇,看著她染上緋色的臉頰與眼角,看著她凌亂的衣襟下,那一小片若隱若現的雪白肌膚。
他的喉結再次艱澀地滾動。
這一次,他卻沒有再靠近,只是用指腹,極輕地,擦過她的唇角。
那動作,帶著無盡的珍視與懊悔。
沈梔被他看得臉熱,偏了偏頭,小聲嘟囔︰“……屬狗的麼。”
凌敘宸怔住。
隨即,眼底暈開一片柔軟的,幾乎可以稱之為寵溺的笑意。
他沒有反駁。
他從她身上起來,動作輕緩得如同對待易碎的珍寶,將她扶正坐好。又極有耐心地,為她攏好微亂的衣襟,遮住那片引人遐想的春光。
做完這一切,他才在她身側坐下,緊緊牽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掌心依舊滾燙,帶著一層薄汗。
殿內的氣氛,從烈火燎原,轉為一種溫存繾綣的靜謐。
凌敘宸沉默了許久。
他似乎在組織語言,又似乎在下一個此生最重要的決定。
他握著她的手,力道忽輕忽重,泄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沈梔也沒有催促,只是安靜地陪著他。
她能感覺到,他有很重要的話,要對自己說。
終于,他側過頭,目光鄭重地,一瞬不瞬地鎖住她的眼楮。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有星光在閃爍,是他從未有過的,一種近乎虔誠的認真。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比方才要沙啞幾分,卻無比清晰。
“梔梔。”
他看著她,一字一頓地問出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膛里剖出來,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你願意嫁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