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帥帳之內，死寂無聲。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檀香與血腥氣混合的味道。
秦王秦乾端坐于主位之上，一張平日里還算英武的面龐，此刻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他一言不發，只是用那雙布滿血絲的眼楮，緩緩掃過帳下眾人。
將領，幕僚，還有來自青雲門修士！
每一個被他目光觸及的人，都下意識地垂下頭顱，不敢與之對視。
白日里鎮北關城下那驚天動地的轟鳴，那撕裂血肉的火光，深深刻在了他們每個人的腦海深處。
那不是戰爭，而是一場赤裸裸的屠殺！
“怎麼？都啞巴了？”
許久，秦乾終于開口，聲音帶著點嘶啞！
“整整二十萬大軍，卻攻不下一個小小的鎮北關，如今更是狼狽退兵....爾等不覺得慚愧嗎？”
面對秦乾的呵斥。
諸多將領只低著頭，不敢反駁一句。
只有一名身材魁梧的將領，硬著生頭皮站了出來。
︰“王爺，非是兄弟們不用命，實在是……是那“法器”，太過駭人。”
“人還沒沖到城牆根下，‘轟’的一聲，方圓幾丈就成了一片焦土，血肉橫飛，連塊完整的甲片都找不到……實在沒法打啊！”
“沒法打？”
秦乾猛地一拍桌案，上面的令箭文書被震得跳了起來。
“本王要的不是你們的抱怨，是辦法！”
“是如何攻破鎮北關，如何踏平那王都，將我那好老弟拉下皇位的辦法！”
片刻後。
才有一名幕僚小心翼翼地開口。
“王爺，敵軍利器雖強，但終究是外物，必然有其數量限制。”
“我軍總共有三十萬兵馬，而鎮北關守軍不過萬余，日夜不停，輪番攻城，總有他們將那利器耗盡之時。”
這話說得輕巧。
但實際上就是要用命去填！
他話音才落，立刻就有一名將領臉色難看的跳了出來。
“我看你是瘋了，說的輕巧！”
“你可知今日一輪轟炸，我軍折損了多少？整整六千余人被炸死！”
“將士們也是人，如此送死不出三日軍心必潰，屆時我幾十萬大軍將不攻自破！”
“這也行那不行？你可有良策？？”
“我……”
帳內頓時亂作一團。
他們提出了數種戰法，從分兵突襲，到挖掘地道，再到夜間偷襲。
可每一種方法，在那種不講道理的“法器”面前，卻都顯得那般蒼白無力。
“王爺，擒賊先擒王。”
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是一名眼神陰鷙的幕僚。
“敵軍之強，在于利器，而操控利器之人，終究是人，只要能斬殺其主將蒙山，鎮北關守軍群龍無首，必將大亂。”
“屆時，我軍再趁勢掩殺，破城只在旦夕之間。”
這個建議，讓帳內不少人眼神一亮。
是啊，只要殺了蒙山，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匯聚到了一個地方。
帥帳的角落里，那位從始至終都閉目養神，仿佛置身事外的須發皆白的老者。
青雲門老祖。
大乾王朝唯二的元嬰期修士之一，也是秦乾此次敢于起兵造反的最大底氣。
感受到眾人的注視，青雲門老祖緩緩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古井無波的眸子，仿佛看透了世間滄桑，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秦乾立刻換上了一副恭敬的神態，快步走到老者面前，躬身行禮。
“還請老祖出手，助我破關！”
“本座也沒有把握！”青雲門老祖漠然搖頭。
那“劍仙”柳如風，同樣是元嬰修為的強者，其戰力甚至比他還要強悍上幾分。
可就是這樣的存在都栽在了王都之中。
雖然目的不同。
但他心里，實在沒多大的把握。
“老祖！”
秦乾語氣誠懇，甚至帶著一絲哀求。
他清楚青雲門老祖的顧忌，也知道他為何會拒絕自己。
“柳如風是在王都之內，被重重圍困，但鎮北關終究是不同的！。”
“以您的通天修為，即便是刺殺不成，若想要脫身，又有何人能夠攔的住您？”
青雲門老祖沉默了。
身為元嬰強者，他有著自己的驕傲。
被一群凡人，用一些從未見過的鐵疙瘩嚇住，傳出去，他這張老臉也無處安放。
更何況，秦乾說得對。
以他的實力，打不過，難道還跑不掉嗎？
良久，他終于緩緩點了點頭。
“也罷。”
“老夫便去走一遭，看看那鎮北關內，究竟藏了些什麼鬼蜮伎倆。”
得到肯定的答復，秦乾頓時大喜過望。
“多謝老祖！”
帳內的氣氛，總算緩和了幾分。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單薄的身影，從幕僚隊列中走了出來。
此人身穿一襲灰色儒衫，面容清瘦，氣質文弱，看起來像個教書先生。
見他出列！
秦乾態度竟肉眼可見地柔和了許多，臉上擠出一絲笑意。
“文和此時才站出來，可是想到了什麼妙計？”
那被稱為“文和”的幕僚，微微躬身，神態不卑不亢，聲音溫潤如玉。
“妙計不敢當！”
“只是此計有傷天和，屬下心中也是猶豫。”
秦乾聞言，卻是不以為意地大手一揮。
“無妨！”
“有傷天和無所謂，只要不傷文和便可！”
他也是開了一句玩笑。
文和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他走到巨大的沙盤地圖前，伸出蒼白而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在了鎮北關以北，那片用紅色朱砂標記出的廣袤區域。
“主公請看，此地乃北境蠻族之地。”
“百年來，蠻族屢屢南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全賴我朝在邊境設立數座關隘，兵日夜鎮守，才得以保北地安寧。”
他頓了頓，抬起頭，目光掃過帳內眾人。
“听聞蠻族扣關，而我軍一邊要攻打鎮北關，一邊還要防守那些蠻子。”
“既如此....，何不將那些蠻子放進來？”
“一來，可解放我鎮守邊關的十萬大軍，二來，讓那些蠻子去與鎮北軍一戰，無論誰勝誰負，我等都可坐擁漁翁之利....”
此言一出.....
所有將領、幕僚，盡皆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用一種看魔鬼般的眼神，盯著那個叫文和的讀書人。
“你……你瘋了！”
先前那名硬著頭皮站出來的魁梧將領，此刻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指著文和的手指都在劇烈顫抖。
“放蠻族入境？那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我北境千萬子民，將盡數淪為蠻族鐵蹄下的魚肉！村莊被焚，婦孺被辱，青壯被屠！”
“我等的家眷，我等的宗族，大多都在北地！”
“你此計，是要我等親手將屠刀遞到蠻族手中，讓他們去屠戮我等的親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