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陳清還是遠遠低估了這個時代的殘酷程度,相比較于現代社會而言,這個社會要原始野蠻得多。
另一個世界,大多數弱者,以及心性良善者,都得到了很好的保護。
但是這個世界,的的確確就是人善被人欺,人弱被人欺!
听了陳清的話,顧守拙臉色更加難看,他惡狠狠的看了陳清一眼,怒聲道︰“這個時候了,還巧言善變!”
說完這句話,他回頭看了看顧小姐,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妹妹,這個事情實在是人神共憤,不管三叔怎麼想,出了這種事情,我們這些兄弟們,是絕容不下這姓陳的了!”
他兩只眼楮通紅,咬牙道︰“哪怕被攆出安仁堂,我們這些兄弟,也同進同退,我已經讓人去給兩位兄長送信,兩三天之後,他們就回德清,來主持公道!”
說到這里,顧守拙竟流出幾滴眼淚,他擦了擦眼淚,開口說道︰“妹妹也聯系三叔,讓他盡快回來,處理這件事情罷。”
“有他老人家在,這事才能有一個了結。”
顧小姐看著他,皺眉道︰“七哥,剛才在安仁堂,咱們不是說好了,要來這里問問清楚?怎麼還沒有開始問,你就先給陳公子定了罪了?”
顧守拙紅了眼楮︰“他這幾天,多次在守義家附近走動,許多人都是看見了的!”
“剛才,他也沒有否認!”
顧守拙怒聲道︰“那這個事,還有什麼可問的?”
陳清冷笑了一聲,走到顧守拙與顧盼兄妹二人的中間,他拉著顧守拙的衣袖,然後回頭看向躺在擔架里的孩童尸首。
“話說到這個份上,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咱們走罷!”
顧守拙掙開他的手掌,喝問道︰“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
陳清看著他,面無表情︰“出了人命,自然是去縣衙,你們認為是我害了這孩子,那就去縣衙告我,縣衙要是認定是我殺了人,我賠命給這孩子就是。”
“讓顧守義把我活活打死,也沒有任何問題。”
說到這里,陳清環視眾人,冷聲道︰“要是縣衙說我不是凶手,你們有一個算一個,也都要告你們誣告!”
顧守拙往後跳了半步,恨的咬牙切齒︰“誰不知道,你是知府老爺的兒子?”
“你敢下這種毒手,說不定縣衙那里早已經打點好了,官官相護,縣衙豈會秉公辦理?”
說到這里,顧守拙握緊拳頭,咬牙道︰“到時候,你再賄賂縣衙,要是把我們這些人都抓了,正好就沒有人妨礙你侵吞安仁堂了!”
好家伙,滾刀了!
陳清听了這話,也忍不住有些頭疼。
這些畜生,顯然已經有過預想,他們可能從來沒有考慮過走官府的路徑解決這個問題。
這些人,多半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把這個罪名,真正落到陳清頭上,只需要顧家人以及安仁堂底下的那些伙計,管事等等,心里認為是陳清動的手。
他們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到時候,這門婚事多半很難成不說,將來顧小姐一介女流,想要跟他們去爭,則更是千難萬難。
再過個十年二十年,顧老爺老了,成了個老頭兒,沒有精力以及能力管事了,顧家的大多數產業,便都要落到他們這些顧氏子弟頭上。
畢竟佷兒,是有繼承權的。
陳大公子心里惱火,怒喝道︰“不敢去縣衙,卻敢來這里尋我!你們要私設公堂,定我的罪過嗎?”
顧守拙分毫不讓,冷聲道︰“這個事情,我們顧家人會自己去查,等查到了鐵證,哪怕告到京城,也定將你送進大獄里,與我佷兒報仇!”
說罷,顧守拙扭頭看了看顧盼,含淚道︰“妹妹,我們兄弟們,很多都是看著你長大的,兄弟們也都想你,能尋到一個好夫婿。”
“如今,懇請妹妹,一定要認清楚此賊真面目!”
他作揖行禮,然後擦了擦眼淚,開口道︰“守義弟家里,現在已經是一團亂麻,他老母妻子,都已經哭的不成樣子,我們先去他家里看一看,幫著處理家里的事情,等過兩天尋到證據了,再與這奸賊了斷!”
說罷,顧守拙大手一揮,開口道︰“咱們先去守義弟家里!”
說完這句話,他又回頭惡狠狠的看了一眼陳清。
“守信,你帶人在三叔家門口盯著,不要讓這個惡賊半夜跑了!”
說罷,他揮了揮手,這幾十號人又抬著這孩童尸首,離開了陳清的院落。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之後,顧守拙看著顧盼,嘆道︰“妹妹,守義弟現在還在牢里,我們都要去守義弟家里,幫著他家處理後事,你去是不去?”
顧小姐臉上看不出表情,只是開口說道︰“七哥你們先去,我要給爹爹去一封信,讓爹爹盡快回來,主持局面。”
“好。”
顧守拙扭頭,惡狠狠的看了陳清一眼,然後怒哼了一聲︰“這麼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蒼天有眼,絕饒不了你!”
陳清也在看著他,聞言聲音已經有些沙啞︰“是,蒼天有眼。”
“絕饒不了惡賊。”
顧守拙拂袖而去。
很快,院子里只剩下陳清,還有顧小姐主僕二人。
院子里,一陣寂靜無聲。
過了一會兒,小月忽然蹲在了地上,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顧盼回頭看了看小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看向陳清,她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過了一會兒,才長嘆了一口氣︰“陳公子,你知不知道我爹爹到底去了哪里?他離家前一天,跟你喝了一場酒。”
“如果你知道爹爹在哪里,我立刻讓人送信給他,讓他盡快回來。”
“如今德清亂成了這樣,他老人家不在,恐怕已經沒辦法收拾了。”
陳清搖了搖頭,開口道︰“我不知道顧叔去了哪里,不過即便知道,顧叔也可能在忙更要緊的事情,他知道了,也未必會回來。”
對于顧老爺來說,京城里那位“大人物”的事情,顯然是僅次于他乖女的大事,至于死了一個顧家小兒這種事情,多半沒有辦法讓他回來。
顧小姐聞言,看著陳清。
陳清抬頭望著天空,繼續說道︰“這個事情,多半就是顧守拙,還有顧小姐那兩位堂兄,在背後安排的。”
他看著顧盼,繼續說道︰“顧小姐已經听到了,顧守拙說,要給你那兩個堂兄送信,估計用不了幾天,他們就都會回到德清。”
“到時候,他們一定會因為此事發難。”
顧小姐問道︰“他們沒有證據,又不去官府,如何發難?”
“這事不用經過官府。”
陳清搖頭道︰“不管顧叔回不回來,只要這個事情,在顧家內部坐實,我就在德清待不下去了,至少…”
“至少這門婚事,只好告一段落。”
說到這里,陳清抬頭看了看顧小姐的面龐,不免有些惋惜,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顧叔回來,要死保我,他們正好借著這個由頭,帶著一部分人,與安仁堂分家。”
“顧家子佷在安仁堂十幾年了。”
陳清默默說道︰“且不說安仁堂存著的藥材,現有的鋪面,以及顧家現有的錢財他們能不能帶走,即便帶不走,這些人一定掌握了大量進貨以及出貨的渠道。”
顧小姐听的直皺眉頭,她先是看了看還在抹眼淚的小月,然後看著陳清,喃喃道︰“若只是為了分家,直接就可以分出去,干什麼要害了守義哥孩子的性命,一個孩子…”
“一個孩子,就足以讓他們名正言順了。”
“動輒幾萬兩銀錢的買賣,只死一個孩子,太值當。”
陳清繼續說道︰“而且,分家只是下策,上策是…將我給攆出去。”
顧小姐長嘆了一口氣。
“陳公子,你說…這事應該怎麼辦?”
“小姐若是信我…”
他看著顧盼,緩緩說道。
“就替我去縣衙大牢,見顧守義一面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