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小子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啊。
本來還想靠你們多拖大黑塔一會呢，沒想到反倒成了麻煩。
不過發生這種事倒也正常。
人類本就一種觀點不同就會爭論的生物。
純粹的爭論是極其少見的，大家發表看法的時候，不自覺的就會向對立觀點發起者帶上些人身攻擊。
更多時候，是觀點的踫撞迅速滑向人身攻擊的泥潭，爭吵升級為肢體沖突，沖突釀成血仇，血仇沉澱為綿延的世仇……
要麼一方被徹底碾碎，要麼橫空出世個不世出的調和者，耗盡心力勉強彌合裂痕——然後，等待下一輪爭吵的輪回。
人就是這樣的。
白欒打開手機，點開那個開啟了消息免打擾的群聊，看著上面99+的消息，嘆了口氣。
好多，好能聊。
人均加特林嗎？
開始一點點的向上劃去，直到自己離開的那天，開始一條條往下看去，從中搜索自己帶出來的兩個資深老菜雞是怎麼吵起來的。
隨著一條條消息劃過，白欒對黑塔空間站的情況也逐漸了然。
這場輿論戰的起源，其實還是斯塔克和康納德兩人的觀點分歧導致的。
此前兩人都獲得了研究自己感興趣項目的機會，兩人都選擇機械義體為主題。
也是因此，兩人帶的小組大有一較高下的勢頭，常常會聚在一起交流。
在大約一個月前，兩者爆發了矛盾。
斯塔克認為，既然有智械生命體的存在，那麼人體中的機械義體的佔比完全不需要控制。
而康納德則認為，人之所以被稱為人，就在于生來的血肉之軀。
機械義體，只是用來補全血肉之軀缺陷的部分，不是用來替代血肉之軀的。
這兩人表明觀點之後，就開吵了。
斯塔克認為人類的血肉之軀有太多太多缺陷了。
康納德則表示智械也好不到哪去，搞出個帝皇戰爭。
斯塔克又說機械體短時間內能給人類帶來極大的提升。
康納德反駁那是犧牲未來換來的，現在的技術無法一直頻繁更換義體，一旦裝上個無法更換的義體，哪怕現在是最尖端的，未來幾十年後也是廢鐵一坨。
兩人你來我往，見招拆招，在這片由他們兩個人開闢的戰場中，不斷有科員加入其中，發表看法。
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那就是︰
整個晉西北亂成一鍋粥。
白欒看著現在還在不斷崩出的消息。
難怪大黑塔會讓自己來調解矛盾，馬上真越演越烈了。
這事如果讓大黑塔來處理，要麼把開除，要麼她懶得管把這麻煩丟給別人。
現在看來，大黑塔是在準備執行前者的時候，想到了自己，隨後選擇執行後者。
這倆人吵的那麼凶，一定研究出很多成果了吧。
但問題就在于，作為投資商的白欒，在這兩個月的時間沒有收到任何進展報告。
新項目兩個月沒進展，這對科研項目來說很正常，白欒原先也沒在意。
科研項目兩個月無進展？正常。但前提是——這兩個月，你們得真的在埋頭苦干，而不是把一半時間都浪費在隔空對噴上！
這樣能有個屁進展！
白欒︰@所有人
白欒︰大家聊的很開心嘛。
白欒︰我馬上人就到空間站了，等會找個地方集合，咱們好好聊一聊。[笑臉]
伴隨著白欒的死亡笑臉發出，熱鬧的群聊一瞬間冷清下來，再沒人發出新信息。
這一刻，所有科員再一次回想起，被某個代理站長支配的恐懼。
很快送白欒的飛船到站，白欒下飛船，沒想到接機處有個意料之外的人在等自己。
黑塔人偶抱臂站在站台，正抬頭看著剛剛從飛船上出來的白欒。
沒有開口說話，但卻用眼神催促白欒動作快點。
白欒緩步走下飛船，看著黑塔人偶，說道︰
“老實說，有點意外。”
“感謝我的偉大吧，忙著的時候，還願意抽出時間來接你。”
你可以不忙的。
我本來也可以不忙的。
白欒在內心吐槽了一句。
白欒︰@所有人。
白欒︰我到了。十分鐘能到收容艙段的都給我來，來不了的都給我打開通訊頻道。
白欒︰建議誠實守信，你們不會想讓我查你們的。
發完消息之後，白欒慢慢走向收容艙段。
黑塔人偶拿出手機，看了眼白欒發出的消息，發出一聲短促輕笑︰
“你挺威風的嘛。”
白欒聳了聳肩，說道︰
“他們只是知道我能為難他們，且他們對我一點辦法都沒有而已。”
“你打算怎麼辦？”
“臭罵他們一頓唄，還能怎樣？都是我帶出來的，我還能開了他們不成？”
“哦？”
黑塔人偶看向白欒，笑著問道︰
“竟然當著我的面偏袒他們？”
白欒瞥了黑塔人偶一眼。
“那你開了我？”
“本天才為什麼要獎勵你？”
“你看，我還是有包庇他們的資本的。”
“不錯，很有精神。”
快到白欒規定的時間時，白欒走到了收容艙段，不少科員聚集在此處。
還有不少人氣喘吁吁，顯然是一路飛奔而來。
真是可憐兒。
隨著白欒和黑塔人偶的到來，幾個飛行攝像頭立刻飛來，原先沒有畫面的播報屏幕，此刻也有了畫面。
白欒沒有在意在身邊環繞的攝像頭，而是直接把目光看向這次大辯論的兩頭號戰犯。
斯塔克和康納德兩人各自帶著自己的小組，正站在最顯眼處。
哪怕是到了此處，兩個小組之間依舊劍拔弩張，誰也不服誰的怒視對方。
白欒一步步走到兩人中央，左右各看了一眼。
“斯塔克、康納德你倆出來。”
斯塔克和康納德走了出來，看兩人表情，都不覺得自己有犯錯。
等兩人走到白欒的面前，白欒開口道︰
“你們兩個搞什麼飛機，有什麼好吵的！？”
斯塔克立刻開口道︰
“站長！主要是康納德他……”
康納德立刻截胡道︰
“站長你別听他胡扯！他就是個智械生命體狂熱分子！你現在去搜他的房間還能發現智械生命體玩具呢！”
“那是男人的天性！你敢說你屋里沒有那些！？”
“我有是有，但不會想把自己變成那種東西！”
看著兩人要當自己面吵起來，白欒立刻出口打斷道︰
“停停停！我不想听你們吵，反正也吵不出什麼結果來！
我就問你們，你們認為科技服務誰？”
“當然是人！”
斯塔克和康納德異口同聲的說道，隨後瞪著對方。
“既然技術為人而服務，那麼接受怎樣服務的決定權，不在你我這種服務生身上，而在人身上。”
斯塔克和康納德看向白欒，開始思索起白欒提出的觀點。
“與其爭吵誰的服務更好更優，不如提升自己服務質量，從而讓人們更願意選擇自己作為服務生。
‘看吧！更多人認為我是對的！’
才是你向對方說出最犀利的攻擊。”
白欒拿出自己的懷表，將表盤中轉動的時針給他們看︰
“你們在這里，用最寶貴的科研生命，整整爭吵了一個月。你們自稱‘天才’，自稱是黑塔女士的追隨者，仰慕她無上的學術造詣，才千辛萬苦登上這座空間站……
他的目光如同冰錐，刺向斯塔克和康納德︰
“那麼，告訴我，你們登上這座空間站的兩個月——尤其是這爭吵的一個月——你們，發明了什麼？”
難道說，你們想要告訴我︰
‘無休止的爭吵’‘如何在辯論中精準人身攻擊’‘論我的同事為何蠢得像頭未開化的裂界造物’
就是你們的發明？”
斯塔克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如鯁在喉，說不出一句。
康納德早已羞愧地低下頭，不敢與白欒那洞穿一切的目光對視。
白欒手腕一抖，干脆利落地合上懷表表蓋，說道︰
“別招笑了，你們自稱天才，我一個月寫出來這座空間站設計圖，黑塔女士用兩個月讓自己的名聲響徹在整個銀河。
我不敢自稱天才，黑塔女士才自稱天才，你們夠格嗎？
別忘了，你們為什麼而登上這座空間站，為了追隨黑塔女士，也是為了那個追求學術的自己。
你們以為現在你們，能讓你們想要追隨的黑塔女士回眸嗎？”
白欒不再只看斯塔克和康納德，而是看向了所有科員。
隨後所有整個空間站都听到了一句無比犀利，直擊本質的質問。
“問問自己，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