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的囑咐全被當成了耳旁風。
蕭祁沒好氣地一把推開廂房雕花木門,大步跨了進去。
果然看見沈雲舟早已起身,此時正端坐在桌邊安靜的喝著茶水。
而靠窗的矮榻上,李長卿裹著錦被睡得正沉,連有人進來都渾然不覺。
見沈雲舟這般神清氣爽,蕭祁心下明了。
昨夜這場酒,定然又是李長卿敗下陣來,否則此刻也不會像只醉貓似的癱在這里。
蕭祁搖著頭走到榻前,抬腳不輕不重地踢了踢李長卿的小腿。
榻上的人毫無反應,依舊睡的香甜。
他索性蹲下身,伸手精準地揪住那只露在外面的耳朵,用力一擰。
“哎喲!”
方才還睡得天昏地暗的李長卿頓時驚醒,捂著耳朵嗷嗷直叫,
“疼疼疼——誰啊!誰敢揪小爺的耳朵!”
一睜眼,正好對上蕭祁近在咫尺的臉,那雙鳳眸正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誒誒誒,快松手!耳朵要掉了!”
李長卿齜牙咧嘴地求饒。
見他徹底清醒,蕭祁這才松手,順勢將他從榻上拽了起來︰
“昨日我怎麼囑咐你的?說了今日是若寧的賞花宴,要早些動身,你倒好,轉頭就又喝成這樣!”
李長卿揉著發紅的耳朵,另一手按著脹痛的額角,訕訕笑道︰
“賞花宴我自然記得……我這不是為了陪雲舟排解心中郁結,才小酌了幾杯嘛。”
蕭祁冷哼一聲,目光在他惺忪的睡臉上掃過︰
“得了吧你!前日我們才陪他喝到半夜,要解前日也都解的差不多了,哪需要你昨日又來喝成這般?要我看,你就是不服氣前夜先醉倒,存心要再和他沈雲舟比試一回。”
蕭祁挑眉看向安靜品茶的沈雲舟,又掃了眼衣衫不整的李長卿,語帶戲謔地搖了搖頭︰
"嘖嘖,看這情形,昨夜怕是又輸得一塌糊涂?"
這話可戳中了李長卿的痛處,他立刻跳腳反駁︰
"誰、誰輸了!我那是喝到後半夜實在困倦,這才小憩片刻!"
說著還不忘瞪向沈雲舟的方向,見他那副絲毫沒事的模樣,不由悻悻地撇了撇嘴,滿臉都寫著"不服"二字。
"少貧嘴了,"
蕭祁無奈打斷,
"趕緊收拾收拾,若寧的賞花宴可不能遲到。"
正當李長卿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從榻上爬起來時,一名侍女端著疊放整齊的衣裳輕步而入。
蕭祁指了指那套月白長袍︰
"早料到你會來這拼酒,特地讓人備了換洗衣裳。快去梳洗更衣,滿身酒氣像什麼樣子。"
"還是蕭祁你想得周到!"
李長卿頓時眉開眼笑,湊上前就要搭他肩膀,
"比某個冷心腸的家伙體貼多了——"
蕭祁側身避開,嫌棄地擺手︰
"少來這套,動作快些。"
約莫一炷香後,李長卿煥然一新地回到廂房,發髻束得整齊,衣衫一絲不苟,又恢復了往日風流倜儻的模樣。
"都收拾妥當了,出發吧?"
蕭祁放下茶盞起身,二人並肩朝門外走去。
可剛到門邊卻同時頓住腳步,不約而同地回頭——就看見沈雲舟仍端坐在原處,絲毫沒有動身的意思。
李長卿忍不住招手催促︰
"愣著做什麼?一起走啊。"
沈雲舟指節分明的手指輕撫過青瓷杯沿,聲音清冷如玉石相擊︰
"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李長卿見沈雲舟竟說不去,眉頭立刻蹙了起來︰
“若寧這才剛回京不久,頭一回設宴相邀,你怎能不去呢?”
沈雲舟垂眸輕啜一口清茶,神色未動︰
“不想去,便不去。”
見他這副恨不得在京樓里窩到地老天荒的模樣,李長卿氣得抬手直指︰
“你難不成真要在這京樓里當個隱士,再也不出門了?你——”
話未說完,蕭祁便按住他的手臂,輕輕搖頭,遞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隨即轉向沈雲舟淡然一笑︰
“既然雲舟不願,那便作罷。仔細想來,不去也好……畢竟從前那些往事,若真見了面,彼此反倒尷尬。”
李長卿聞言一怔,尚在琢磨這話中深意,卻听蕭祁話鋒一轉︰
“我們得快些動身了。今日皇祖母也會親臨賞花宴,京中各大世家的主君與女眷皆會到場。”
他刻意放緩語速,余光掃過沈雲舟的方向,
“雲舟既不去,嫂夫人恐怕要獨自赴宴了。她這頭次以沈家女主人的身份出席這等場合,想來相識的熟人也不多……我們早些過去,總能替雲舟照應一二。”
這話如石子入水,頓時點醒了李長卿。
他眼底閃過狡黠的光,連忙揚聲附和︰
“說得極是!嫂嫂頭回參與這般隆重的宴會,若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該多尷尬啊?我們得快些去給她撐撐場面才是!”
二人說罷,作勢便要轉身離去,卻故意放慢腳步,一唱一和地繼續議論︰
“說來也是……這般重要的場合,若見嫂嫂獨自前來,不知情的怕是要以為沈家不重視嫂嫂呢。”
李長卿搖頭嘆氣,
“那些世家夫人最是眼尖,若因此看輕了嫂嫂,日後在京城交際場上怕是難免要受委屈。”
蕭祁頷首應和,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京城這些人最擅察言觀色。若見嫂夫人形單影只,難免會覺得她無人倚仗……到時候若有人存心為難,連個解圍的人都難找。”
李長卿聞言,立刻順著蕭祁的話往下說,聲音里滿是刻意的擔憂︰
"可不是嘛!太後向來最疼若寧郡主,當初沈雲舟拒了婚事轉頭娶了嫂嫂,太後心里能痛快嗎?這要是遷怒到嫂嫂身上,在宴會上給她難堪……那可如何是好?"
蕭祁煞有介事地點頭,壓低嗓音︰
"我前日還听見永嘉說要替若寧出這口氣,非要好好"指點"嫂夫人一番不可呢。"
"這……"
李長卿故作驚慌,
"咱們畢竟是男子,總不能一直守在嫂嫂身邊護著。若是真被她們尋了由頭當眾刁難,豈不是要讓嫂嫂受盡委屈了?"
"誰說不是呢。"
蕭祁長嘆一聲,
"這般場合,稍有不慎便是顏面盡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