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知玉愛憐地撫摸著兒子柔軟的臉頰︰
"安兒別急,等爹爹忙完了,立刻就會回來陪你的。"
她含笑湊近些,壓低聲音道,
"爹爹還說,到時候要給你做一把更大更漂亮的木劍呢。"
這話頓時讓沈慕安眼楮一亮。
他睜著圓溜溜的眼楮,迫不及待地追問︰
"真的嗎?爹爹真的要給安兒做更大的木劍?"
易知玉含笑點頭︰
"嗯,不止是木劍,爹爹還說要做個更大更好看的小木馬呢。"
方才的失落瞬間煙消雲散,沈慕安高興地在母親懷里蹦跳起來︰
"太好了!太好了!安兒要一把這麼——這麼大的木劍!"
他興奮地張開雙臂比劃著,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易知玉寵溺地看著兒子手舞足蹈的模樣︰
"好好好,到時候你想要多大的,就讓爹爹給你做多大的。"
一旁的婆子見狀,適時含笑插話︰
"夫人,眼看就要用膳了,不如讓奴婢先帶小少爺去換身干淨衣裳?這一身汗,換了衣裳用膳也舒坦些。"
易知玉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背︰
"乖,先去換衣裳,換好了出來陪娘親用膳。"
沈慕安乖巧地將小木劍交給婆子,任由她抱著往內室走去。
易知玉這才從矮榻上抱起咿呀學語的昭昭,一邊逗弄著女兒,一邊緩步走向飯廳。
廳內,下人們正在八仙桌前布置碗筷。
易知玉抱著昭昭在窗邊的太師椅上坐下,小香在餐桌前查看片刻後,輕步來到她身側︰
"夫人,馬上就可以用晚飯了。"
易知玉輕聲應著,目光依舊溫柔地落在懷中女兒粉嫩的小臉上,唇角噙著一抹恬靜的笑意。
一旁伺候沈昭昭的幾位奶娘安靜地候著,其中一位婆子上前一步,恭敬地對易知玉說道︰
"夫人放心去用膳吧,小姐交給奴婢們照看便是。"
易知玉微微頷首,將懷中的昭昭小心翼翼地遞到婆子手中,自己則起身走到圓桌旁落座。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轉頭對侍立在身後的小香問道︰
"若寧郡主賞花宴的賀禮,可都準備妥當了?"
小香見夫人問起此事,連忙應道︰
"回夫人,您選的那副玉棋子已經仔細檢查過,連帶著錦盒都裝點整齊了。待到賞花宴那日,直接裝車送去便是。"
易知玉滿意地點點頭︰
"送一副玉棋子,既不會顯得太過隆重,也不會失了禮數。听聞若寧郡主素來喜愛對弈,這份禮物應當合她心意。"
小香連連稱是︰
"那玉棋子觸手生溫,冬暖夏涼,郡主定會喜歡的。"
說著說著,她卻忍不住輕嘆一聲︰
"唉……"
易知玉聞聲抬眼,疑惑地看向她︰
"怎麼了?好端端的嘆什麼氣?"
小香蹙著眉頭,又輕嘆一聲︰
"夫人,這賞花宴眼看就要到了,可二爺這些日子因著公務纏身,忙得連府門都踏不進來。若是到了宴請那日還抽不開身,不能陪同夫人前往,那夫人豈不是要獨自赴宴了?"
易知玉聞言輕輕搖頭,唇角泛起一絲無奈的淺笑︰
"若是夫君實在抽不開身,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公務要緊,我總不能為了要他作伴,就非要耽誤正事。"
小香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唉!都怪那張氏從前總攔著夫人出門赴宴,害得夫人連個相熟的夫人小姐都沒有,當真是可惡!"
她越說越氣,聲音里都帶著幾分忿忿︰
"若是夫人獨自前去,到時候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該多無趣啊。若是二爺在,好歹還能陪夫人賞賞花、看看景……"
易知玉見小香憂心的是這個,唇角勾起一抹溫婉的笑意,柔聲安撫︰
"怎會無趣?即便夫君去不了,不是還有你陪在我身邊嗎?"
她故意打趣道,
"莫非是你頭一回參加這般隆重的宴會,心里發怵了?不敢陪夫人我去了?"
小香一听這話,立刻挺直了腰板︰
"誰、誰說奴婢不敢去的!"
她雖有些底氣不足,卻還是強撐著說道,
"奴婢雖說確實有些心慌,畢竟從未踏進過皇家辦的賞花宴……但夫人放心,奴婢絕不會讓您獨自前往的,定會寸步不離地伺候在旁!"
易知玉被她這副模樣逗得輕笑出聲︰
"那你還擔心什麼?橫豎有你在我身邊相伴。即便沒有太多熟識的人可寒暄,咱們主僕二人說說體己話也是好的。待與各家夫人小姐見過禮,盡了該有的禮數,咱們便尋個清靜處賞花品茶,豈不自在?"
她頓了頓,又溫聲開解︰
"再說了,即便夫君同去,進了園子也是要分開的。他去男賓席,我在女賓處。若是一直黏在夫君身邊,不讓他與各位大人敘話,反倒顯得你家夫人我有些小家子氣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小香一臉信服地點點頭︰
"夫人說得在理,確實是奴婢多慮了。"
她望向易知玉的目光中滿是敬佩︰
"夫人到底是夫人,即便是頭一回參加這般盛大的宴會,也能如此從容不迫。奴婢真該好好學學夫人的氣度才是。"
說著便不再多言,俯身細心為易知玉布菜。
易知玉听著小香的夸贊,只是無奈地笑了笑,並未接話。
她夾起盤中剛剛剔淨魚刺的嫩肉,輕輕送入口中。
小香方才的話仍在耳畔回響。
易知玉不禁自問︰幾日後那場賞花宴,她當真能如此鎮定嗎?
答案是肯定的——這一世的她,確實可以。
但若說是"頭次"參加宴會便能這般從容,卻是不盡然。
因為真正的"頭次",早已是上一世的事了。
那時的易知玉,在得知張氏要帶她參加若寧郡主的賞花宴時,心中滿是惶恐不安。
沈雲舟早逝,小香也已經不在,她獨自一人為了孩子在侯府中苟延殘喘,受盡張氏與沈月柔的磋磨,早已被生活磨去了所有稜角。
一個連院門都難得踏出的人,突然被要求出席這等盛宴,她怎能不慌?
那時的她只求能安然熬過這場宴會,于是全程亦步亦趨地跟在張氏身後,像個鵪鶉般縮著身子,恨不得將自己藏進陰影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即便張氏當眾數落她的不是,她也始終沉默以對。
因為她知道,但凡多說半個字,等待她的只會是變本加厲的折磨。
可即便她這般小心翼翼、低調隱忍,終究還是沒能逃過張氏母女的算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