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的聲音隔著帷帽傳來,听不出什麼情緒。
隨後,她便在小香的陪同下,隨著掌櫃緩步走進了鋪子。
其余跟隨而來的下人婆子們,則規矩地留在門口等候。
進到雅致靜謐的內室,掌櫃的立刻吩咐伙計奉上香茗和點心,又將一摞整理好的賬冊恭敬地放在案幾上。
“夫人,這是鋪子里這個月的出入賬目,請您過目。若有任何疑問,隨時喚小的進來,小的就在門外候著。”
待一切安排妥當,茶水點心一應俱全後,掌櫃便躬身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易知玉在雕花木椅上坐下,隨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賬冊,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數字上,卻似乎並未真正看進去。
小香安靜地侍立在一旁,她斟了一杯溫茶,輕輕放在易知玉手邊。
易知玉下意識地拿起茶盞,抿了一口,視線依舊停留在賬本上,眼神卻有些渙散。
許久之後,一旁的小香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她看著自家夫人這副神游天外的模樣,看了這麼久這賬本都不帶翻頁的,忍不住開口問道,
“夫人,您……您沒事吧?方才去那幾家錢莊查賬時,奴婢就覺著您有些心不在焉,神思不屬的。”
“莫不是……早上在府里,被二爺那番突如其來的告白給驚著了?”
此言一出,易知玉剛到嘴邊的一口茶險些噴涌而出!
她猛地被嗆住,放下茶杯,扶著案幾劇烈地咳嗽起來,臉頰瞬間漲得通紅。
小香嚇了一跳,慌忙上前接過她手中的茶杯和賬本,
又取出自己的絹帕,手忙腳亂地替她擦拭濺到衣襟上的水漬,語氣滿是擔憂︰
“夫人您沒事吧?怎麼還嗆著了?”
易知玉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抬起因嗆咳而泛著水光的眼眸,難以置信地看向小香,聲音還帶著一絲沙啞︰
“你……你怎麼會知道此事?”
小香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一個帶著些許狡黠的嘿嘿笑容︰
“那個……奴婢,奴婢偷听到的。”
“你偷听的?”
易知玉的眼楮因驚愕而睜得更大,
“你怎麼偷听到的?當時影七不是一直守在門口嗎?”
小香又是嘿嘿一笑,臉上帶著點小得意,將當時在屋外的情形細細道來︰
“奴婢本來確實是沒法子靠近門口偷听的。”
“可奴婢看著二爺發了那麼大的火,臉色陰沉得嚇人,心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生怕您在里面受了委屈,可又沒辦法沖進去護著您。”
“這心里一急一惱,奴婢就把氣都撒在影七身上了!”
小香說著,還夸張地瞪大了眼楮,模仿著當時的神情,
“我就那麼一直瞪著他,把眼楮睜得溜圓,使勁瞪著他!誰讓滿院子里就他是二爺跟前的心腹,奴婢不瞪他瞪誰!”
她繪聲繪色地繼續描述︰
“許是奴婢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真把他給鎮住了,他看我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居然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奴婢心想,光天化日之下,他總不能當著那麼多婆子丫鬟的面把奴婢給吃了,就壯著膽子過去了。”
“一湊近,”
小香壓低聲音,帶著點分享秘密的神秘感,
“他就示意我也把耳朵貼到門上去。奴婢看他自個兒也把耳朵貼得緊緊的,有樣學樣,也就照做了……所以,二爺對您說的那些掏心窩子的話,奴婢就……就听見了一點點,嘿嘿。”
听完小香的敘述,易知玉剛剛恢復常色的耳根瞬間又染上了一層緋紅。
她萬萬沒想到,兩人在房內那般私密的對話,竟被影七和小香听了個真切,這實在是……太令人窘迫了。
小香見易知玉神色赧然,連忙寬慰道︰
“夫人您放心!當時就我們兩個湊在門邊听了一耳朵,其他下人婆子都站得遠遠的,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絕對沒人敢靠近。”
說著,小香的眼楮亮晶晶的,語氣也變得輕快起來︰
“您是不知道,奴婢一開始慌得不行,還以為二爺是為了納妾的事在跟您發脾氣。等到听清了二爺那些話,奴婢這顆心才算徹底放回了肚子里!”
“原來什麼外室、什麼青梅竹馬、什麼心儀的女子,通通都是沒影子的事!二爺心里頭裝著的,從頭到尾就只有夫人您一個!”
她越說越興奮,仿佛解決了一件天大的心事︰
“咱們以後可真是有好日子過了,再也不用擔心會有那些個鶯鶯燕燕的女子進府來攪和鬧騰了。”
看著小香這副比自己還要高興雀躍的模樣,易知玉有些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這傻丫頭,知曉了這些內情,倒像是她自個兒遇到了什麼天大的喜事一般。
小香越說越是眉飛色舞,語氣里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而且二爺待您這般體貼入微,對小少爺和小小姐更是疼愛有加。往後啊,有二爺在身邊護著您和小少爺小小姐,咱們的日子定然是越過越順遂,看誰還敢來欺負咱們!”
易知玉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輕輕戳了戳她的額頭,帶著幾分調侃笑道︰
“你呀,之前不是還總在我耳邊念叨,說他瞧著冷冰冰的,難以親近嗎?怎麼如今口風轉得這樣快?”
小香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額頭,嘿嘿一笑,辯解道︰
“那……那都是以前嘛!那時候奴婢不是誤以為二爺在外頭養著外室嘛,這才對他有些偏見。如今既然知道是一場誤會,知道二爺心里裝的只有夫人您,奴婢自然覺得他千好萬好了!”
她正打算再細細數一番沈雲舟的好處,房間門卻被人輕輕叩響了。
主僕二人的談話戛然而止,同時望向房門方向。
只見掌櫃的恭敬地推開門,對著易知玉躬身稟報道︰
“夫人,小的叨擾了。鋪子里來了一位客人,說是想要見您一面。”
易知玉微微側首,眼中掠過一絲疑惑︰
“見我?”
“是,”
掌櫃的態度愈發恭謹,
“那位小姐自稱姓崔。她說,只要向您稟報她的姓氏,您便知道她是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