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凡緊趕慢趕地回到清霞峰雅苑時。
天色早已徹底漆黑如墨。
即便他一路幾乎是小跑著下山。
依舊比平日返回的時間晚了小半個時辰。
剛踏入院子外圍。
他就察覺到氣氛不對。
院內一反常態地燈火通明。
幾個大火盆熊熊燃燒。
所有雜役都垂手低頭。
屏息凝神地站在院子中央，大氣不敢出。
而數日未見的黎霏師姐。
此刻正俏生生地站在廊下。
一襲鵝黃衣裙在火光映照下更顯嬌艷。
但她臉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卻讓林凡心底猛地一沉。
他的歸來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尤其是黎霏那看似柔和。
實則帶著一絲若有若無審視的眼神。
如同冰冷的蛛絲般落在他身上。
林凡嚇得心髒驟停，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
“被發現了？！他們知道我看到拋尸了？！”
他臉上不受控制地露出顯而易見的慌亂。
腳步都僵住了。
硬著頭皮，在眾人注視下一步步挪進院子。
“林凡！”
領隊的老雜役王頭率先厲聲呵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怎麼回事？！今天怎麼晚了這麼久？讓仙子在此等候，成何體統！是不是在路上偷奸耍滑了？！”
眼見黎霏的目光也帶著詢問之意投來。
林凡心中狂跳，但听到只是責怪他回來晚了。
而非其他，那顆懸到嗓子眼的心終于落回一半。
還好！只是回來晚了！
他腦海中飛速運轉，立刻擺出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聲音帶著哭腔和顫抖，搶著回答道︰
“仙子恕罪！不是小的偷懶，是…是回來的路上，在林子里遇到了一頭不知名的凶惡野獸，齜著獠牙追著小的跑！”
“小的嚇得魂飛魄散，只顧著逃命，慌不擇路之下跑錯了方向，在山里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找到回來的路…差點…差點就回不來了啊！”
他一邊說。
一邊故意扯了扯早已在灌木叢中刮得破爛的衣袖。
露出手臂上幾道新鮮的血痕，腿上褲腳也被劃破，滲著血絲。
看上去確實狼狽不堪。他不住地磕頭，聲音惶恐至極︰
“耽誤了時辰，讓仙子久等，求仙子饒恕！求仙子饒恕！”
黎霏尚未開口，那老雜役王頭似乎為了表現。
搶先一步沖了過來，對著林凡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嘴里罵罵咧咧︰
“沒用的東西！一點野獸就嚇成這樣！耽誤了仙子大事，看我不打死你！”
林凡如今的身體素質早已非吳下阿蒙。
王頭這看似凶狠的踢打落在他身上，簡直是不痛不癢。
但林凡還是發出痛苦的悶哼，順勢被打翻在地。
蜷縮起來，臉上擠出痛苦和恐懼的表情。
演技堪稱精湛。
而廊下的黎霏，全程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嘴角甚至噙著一絲仿佛看戲般的玩味笑意。
直到王頭打得有些累了。
她才輕輕抬手，聲音柔媚地開口︰
“好了，王管事，停下吧。”
王頭立刻收手，恭敬地退到一邊。
黎霏款款上前幾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看似狼狽不堪的林凡。
眼中那絲審視似乎淡去了些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虛假的關切︰
“罷了，不過是晚回來一會兒，人沒事就好。山中多精怪，以後日落之前定要回來，莫要再貪晚。看你這一身傷，怪可憐的，等會回去好生歇著吧。”
她的語氣溫柔體貼。
仿佛真是個體恤下人的善良仙子。
但知曉其真面目的林凡，卻只感到一股冰冷的惡寒從脊背升起。
他不敢抬頭，只是連聲道謝︰
“多謝仙子寬宏！多謝仙子！”
黎霏的目光從林凡身上移開。
她轉向眾人，臉上重新掛起那副溫和動人的笑容，聲音清脆︰
“這幾日辛苦諸位了，活計做得不錯。明日我便要正式開爐煉丹，此次煉丹于我至關重要，容不得半點馬虎。”
“屆時還需你們在旁悉心照看爐火，遞送柴薪，處理雜務。我這雅苑冷清，少不得要多多倚仗各位了。”
老雜役王頭一听，激動得老臉笑成了一朵菊花。
在他看來，黎霏仙子不僅人美心善，出手闊綽。
還如此體恤他們這些下人。
簡直是內門弟子中一等一的好人！
這樣的大腿要是能抱上。
以後在雜役之中不得橫著走？
他忙不迭地躬身表忠心︰
“仙子放心！能為仙子效勞是我等的福分！明日我等必定竭盡全力，絕不讓仙子失望！”
其他雜役也紛紛附和。
臉上洋溢著能為仙子服務的榮幸感。
然而，黎霏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無奈和疲憊︰
“另外…之前來的王五和李老六，身子骨太弱，不慎感染了風寒，正在別院將養，怕是暫時無法伺候了。我這連日準備煉丹，甚是疲乏，還需再挑兩人，晚間為我按摩松緩筋骨。”
這話如同投入滾油中的冷水。
瞬間在雜役中炸開了鍋！
狂喜之色瞬間取代了之前的恭敬！
王五李老六感染風寒？
太好了！太虛了！
這兩個不爭氣的家伙。
竟然把這天大的美差給讓出來了！
“仙子選我！我力氣大！”
“選我選我！我手法好！”
“俺…俺也會按摩！”
一時間，所有雜役都爭先恐後地毛遂自薦。
甚至連老雜役王頭都下意識挺了挺佝僂的腰背，眼中閃過一絲渴望。
唯有林凡，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頭頂！
風寒？放屁！
分明是被你采補致死，剛剛拋尸荒野！
這就迫不及待要尋找新的“藥材”了！
他瞬間想通了更多關竅。
雜役弟子在宗門名冊上確有記錄。
理論上內門弟子也不能隨意打殺。
除非有正當理由，比如如以下犯上。
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黎霏背後有玄鏡真人那位築基大修撐腰。
她就算把滿院雜役都殺光了。
恐怕也最多被不痛不癢地訓斥幾句。
關幾天禁閉了事。
雜役的命，在這些修仙者眼里，根本不值錢！
這女人現在之所以還維持著和顏悅色的假象。
恐怕一是因為玄鏡真人可能外出了。
沒人給她隨時兜底，她不敢鬧得太過分。
二來也是需要他們這些“藥材”和勞力持續供應，細水長流！
“絕不能被她選中！”
林凡心中警鈴大作。
他才練氣一層。
在這練氣五層的妖女面前，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一旦被帶走，下場絕對和王五李老六一樣！
怎麼辦？怎麼辦？
就在他心念電轉、焦急萬分之際。
他清晰地感覺到黎霏那帶著審視和玩味的目光。
又一次落在了他的身上。
似乎對他這個剛剛“受驚”的雜役產生了某種“興趣”。
千鈞一發之際，林凡腦中靈光一閃。
不等黎霏開口點他名字，猛地向前一步。
主動躬身抱拳，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發顫，卻足夠清晰︰
“仙…仙子！明日煉丹乃是大事！”
“小的…小的雖然愚笨，但對辨識藥材略知一二！願明日為仙子分揀藥材，確保無誤，以免…以免污了仙子的丹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