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暮色黯淡下來,相原仰頭望著烏雲里傾瀉下來的大雨,能夠听到遠山里傳來的龍吟,仿佛混合著電閃雷鳴。
“真暴躁啊。”
他知道,蜃龍又在暴動了。
阮祈有點委屈地鼓著腮,最近她的力量確實又膨脹了,但是她也控制不住嘛。
“你有什麼好消息要跟我說?”
相原搖了搖頭,好奇問道。
一回生二回熟,現在他已經不再像剛開始營業的時候那樣緊張了,狀態松弛。
阮祈也不像之前那麼拘謹,雙手張開輕輕轉了一個圈,得意說道︰“老板,我按照你說的去做,的確在保持理智的情況下,變強了不少……你看我的身體!”
玻璃窗映出了她如今的模樣。
她很清楚的看到,她宛若小龍人般的軀體變得矯健又殘暴,渾身遍布鐵灰色的鱗甲,仿佛地獄里走出來的惡魔。
相原一愣︰“確實發育了不少。”
小姑娘的胸部明顯豐滿了,屁股也翹了不少,看起來最近過得還是蠻滋潤的。
尤其在相原的感知里,這小姑娘的呼吸和心跳都極其強勁,實力也有所提升。
阮祈笑眯眯說道︰“這還要多虧了深藍聯合,如果不是這群人大舉探索異側,我還沒有這麼好的機會去渾水摸魚呢。”
相原瞥了她一眼,眼神頗有深意。
沒想到昨夜這小姑娘也在異側里。
“老板,我還在山里看到你的人了哦。剛剛融合了古遺物的長生種,您就把他派了出去,難道就不怕他夭折麼?”
阮祈好奇問道。
“呵呵。”
相原戰術性給自己倒了杯水,淡淡說道︰“我要的是能在叢林法則里殺出來的猛虎,而不是家里喵喵叫的小貓咪。唯有在生死中磨練,才能成為真正的強者。”
阮祈陷入了沉思,老板說得對。
她記下了。
相原忍不住多了她幾眼,忽然詢問道︰“小祈,你喜歡德國麼?”
他這是在旁敲側擊,試圖求證自己在那本老舊筆記里解讀出來的歷史。
阮祈搖了搖頭,板著臉說道︰“當然不喜歡,雖然我也沒去過德國。但委實說,如果不是德國人,我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恨他們!”
相原眯起眼楮,下意識抿了口水。
第一次交易的時候,相原還沒有接觸到超凡,因此對這個女孩的身份產生了誤判,誤以為她只是跟家里鬧了矛盾。
但後來他反應過來了。
這女孩的身份沒有那麼簡單。
而相原從霧山歸來以後,愈發對這女孩的身份產生了好奇,但他又必須時刻維護自己的逼格,不能不恥下問。
因此他就只能通過自己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故意試探道︰“人類總是這樣,只要無法克制貪欲,就會招致災禍。”
阮祈低垂著睫毛,望著屋檐外的暴雨,輕聲道︰“您說的真好,貪欲不僅能招致災禍,還會把人變得面目全非。
老板,我這次回家,又感受到了我哥哥的氣息了。那群時家余孽不知道對他做了什麼,他的理性越來越崩塌,也無法克制內心深處的欲望。我能感覺到,當我出現的那一刻,他是想要吃掉我的。可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是最疼愛我的人。”
她坐在椅子上,再也不見了方才的神采奕奕,像是一個受委屈的小貓。
那雙明媚的眼瞳里,蒙了一層陰霾。
這句話如同驚雷在相原的耳邊炸響。
他端著水的手不著痕跡地顫了一下,之前始終想不通的謎團,終于豁然開朗。
原來如此,難怪小祈的實力會這麼強,看似會被污染所困擾,但實際上並沒有墮落成死徒,還有著謎一樣的過去。
原來小祈所謂的家,竟然是霧山!
從小祈剛才的那番話分析,她本人對時家余孽的態度或者說印象都是偏向負面的,也就是說她並非是那個神秘家族的人,這點從她的姓氏也能看得出來。
不是時家人,那大概率就是實驗體!
相原深深看了這女孩一眼。
不同于當初在時家基地里遇到的那種高級實驗體,這女孩的進化堪稱完美無缺,沒有任何畸形的特征,也不會給人那種野獸般原始的感覺,實力卻更加強大。
簡直就是螻蟻和巨龍的區別。
阮祈幽幽道︰“這也不怪哥哥,當初他為了給我治病,走投無路才會帶著我投靠時家。老板,你知道麼?我們都是孤兒院里的孩子,從小患有很嚴重的先天病,靠著社會的救助才能勉勉強強活下來。
十八歲的時候,哥哥讀完高中就去打工了,為了給我治病有時候他一個人打六份工。然而他自己也有病啊,他的情況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但只要一有了錢,他都是第一時間帶我去看病,自己忍受痛苦。”
相原嘆了口氣,給她遞包衛生紙。
不知何時,阮祈的眼角滴下了眼淚。
相原其實能共情她的感受。
他也有妹妹。
但所幸他們兄妹倆還算健康,並沒有特別嚴重的疾病,這些年也有二叔的照顧,雖然不算富裕,但也還過得去。
阮祈和她的哥哥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只能說,造化弄人。
“後來我們的病越來越嚴重,治病的花費越來越多,治療的效果卻越來越差,算是走到了絕路。也就是那個時候,時家人找到了我們,那幫人固然邪惡,但他們掌握的技術,卻真的可以讓我們活下去。
時家人說,我們天生擁有與眾不同的天賦,我們的病不單是詛咒,也是脫胎換骨的契機。時家人說,只要得到霧山里的秘密,我們就能重獲新生。我們不必再承受普通人的悲苦,我們能得到神的力量。
後來的那些年里,我們一直都在霧山的異側里生活。我們的物質條件不差,但卻幾乎接觸不到外界。異側里終日下雨,我連陽光都見不到。我們在實驗室里還有很多伙伴,但他們都一個個地死去。”
阮祈陷入了回憶里,倒映著暴雨的眼瞳空蕩蕩的,難以掩飾內心的落寞。
雨聲如潮,淹沒了她抽鼻子的聲音。
“第一次交易時,我都不敢跟您說這些。但後來我覺得,您是守規矩的人。哪怕我不說,您也是可以算出來的。”
阮祈無聲地笑了笑︰“說出來也不怕您唾棄,我也是吃了人血饅頭才活下來的。我親自飲下過,混合了那些伙伴們的靈質的血。換句話說,無論哥哥還是我,我們都是吞噬了別人的尸骨才活下來的。”
相原越听越是心驚,沒想到時家余孽竟然在做這麼危險的事情,血腥又殘忍。
問題是,時家人哪來那麼多實驗體?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時家人看似藏在霧山里,但他們跟外界一直有聯系。這些人有渠道,源源不斷地往山里運送人口,用作實驗素材。”
阮祈抿著唇,低聲道︰“這些人大多都是普通人,因為我們的貪欲遭受了無妄之災。甚至有一次,我竟然在那些實驗素材里,看到了孤兒院院長的親孫女……
那時我在想,老院長一生做了那麼多善事孫女卻被拐賣,送到了時家用作實驗素材。老人家一定在滿世界找孫女吧,找不到唯一的親人,他該多著急呢?”
相原陷入了沉默,等待著下文。
阮祈抬起眼楮,眺望著雨幕里的群山︰“我曾勸說哥哥,到此為止。但我失敗了,那時候的哥哥,已經無法回頭了,他的理智早已崩塌,變成了惡魔。
而真正讓我下定決心逃離的,是我無意中看到的一份文件。我們兩個想要活下去,實現最終的進化,就必須要讓一方吞噬掉另一方。也就是說,哥哥是想要吃掉我的。我不怕死,可一旦哥哥吃掉我,就沒人能阻止他了。老板,我別無選擇。
您願意幫我阻止我哥哥麼?”
相原一言不發地取出了銅幣,打算利用夏吉卜算,先為她算上一卦。
阮祈下一句話,卻讓他手抖了一下。
“我打算今晚進入霧山,趁著狀態好的時候,跟他決一死戰!”
阮祈黯淡的眸子忽然洶涌起來!
“萬萬不可!”
銅幣散落滿地。
相原內心大驚失色。
深藍聯合正準備對蜃龍進行爆破呢,現在進去簡直就是找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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