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警車像是公牛一樣奔行在環灣公路上,虞歌專注地開著車,雙手放在方向盤上下意識敲擊,嘴里叼著一根煙。
林警官瞥了一眼後排車座上像是小狐狸一樣蜷縮沉睡的女兒,扭頭冷聲說道︰“看把你給急的,一下班就往這邊趕。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你親兒子呢。”
虞歌叼著煙,沒有理會妻子的冷嘲熱諷,無奈解釋道︰“小原這孩子我接觸過幾次,獨立性很強。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不會想麻煩別人的。尤其是這個節骨眼上,他未必就真的信得過我。
這孩子成為長生種的時日尚短,不知道被人理調查組盯上到底有多麻煩,我更怕他是被某個家族的大人物給盯上了。你知道的……老相的秘密很多。”
林警官板著臉說道︰“你也知道老相的秘密很多,萬一到時候惹出什麼大亂子來,你有沒有考慮過你自己?”
虞歌皺著眉︰“老相對我有恩,我總不能放著他的佷子不管吧?”
“他對你有恩,你就把自己這輩子都給搭進去?多少次了,這些年老相給你找了多少麻煩,連我也跟你一起倒霉。我可以接受你照顧他的孩子,但也是在不涉及超凡的情況下,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林警官頓了頓︰“那孩子已經是長生種了,有些事情是他自己的選擇。”
虞歌沉默了片刻。
“你不喜歡他?”
“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我只是覺得他跟他叔叔一個性子。”
“什麼性子?”
“總有一天會惹上大麻煩的性子。”
“所以我才想盡我所能,盡可能的多幫幫他,否則我良心難安。”
林警官面沉如水,蹙眉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多在意一下你的女兒。我們現在的生活來之不易,不要輕易……”
“我知道了。”
虞歌的性情有點木訥,不太擅長這樣的爭吵,他只是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女兒,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煙霧在車里繚繞。
直到抵達了深藍聯合大廈,警車緩緩駛進了停車場,誰都沒有再說話。
“嗯?”
虞歌發出困惑的鼻音。
“怎麼?”
林警官循著他的視線望去。
夫妻倆皆是一愣。
本以為身陷囹圄的相原大搖大擺地抱著一杯奶茶走過來,旁邊還有一位漂亮的富婆相伴,看起來好不愜意的樣子。
隨著車窗降下,虞歌招了招手。
“小原。”
“虞叔?”
相原也是一愣,他的感知籠罩了這片停車場,才發現人家一家三口都來了。
江綰霧看到來者的樣子以後,嘀咕道︰“警署的虞警長?你先去吧。”
相原嗯了一聲,湊過去打招呼。
“虞叔叔,林阿姨。”
虞夏似乎睡著了,他就沒打擾。
“嗯。”
林警官面無表情地頷首。
“沒事了?”
虞歌遲疑片刻。
“嗯,沒事了,人理調查組來了解了一下情況,然後就把嫌疑人帶走了。”
相原聳肩︰“這件事跟我倒是沒什麼關系,只是公司里有人想要對付我而已。不過事情已經解決了,您甭擔心。”
虞歌吃了一驚。
沒想這小子竟然有這麼大能量。
直到林警官戳了戳他的後腰。
虞歌這才看清了那輛法拉利旁邊的富婆,頓時記起了這女孩的身份。
“江家的小姐麼?”
他頓時流露出了男人都懂的表情,干咳一聲︰“我知道了,既然你已經選擇了這條路,那我也不好說你什麼。這其中的利害關系你也清楚,以後你要是受了什麼委屈的話,叔叔這里永遠歡迎你。”
林警官的表情有點怪異,暗自冷哼了一聲,倒也什麼都沒有說。
相原眼角微微抽搐,總覺得對方似乎誤會了什麼,但他偏偏無法解釋。
“行,謝謝虞叔叔了。”
他撓了撓頭。
虞歌忽然問道︰“今晚要不要來家里吃飯,我們可以先去把小思給接過來。”
“呃,不了吧。”
相原瞥見人家老婆冷若寒霜的臉色,無聲地笑了笑︰“我還有點事。”
林警官似乎有點不太歡迎他。
不過他也不是很介意。
他是真的有事。
伏忘乎的狀態很不好。
相原得趕緊回店里取血清樣本完成交易,否則那家伙怕是隨時都要咽氣。
虞歌似乎也注意到了妻子的臉色,微微頷首道︰“好,那就不打擾你了。總之,這也不失為一條出路,就是你得注意身體,你現在才十七,還在發育。”
很顯然,虞叔又會錯意了。
按照這位警長的理解,到了晚上應該就是專屬于相原的工作時間了。
警車揚長而去。
相原凌亂在風里。
“小原,快來。”
法拉利的駕駛座上,年輕貌美的富婆向他招了招手,笑容明媚動人。
“來了姐姐……”
警車再次匯入車流,後視鏡里映出了表情怪異的虞警長和林警官。
他們都沒再說話。
也沒有注意到,虞夏悄咪咪地睜開了眸子,剛才他們的對話都被她听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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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半,相原回到了中府街,帶著富婆姐姐大致參觀了一下,然後在街邊一起吃了頓火鍋,今天的約會就結束了。
約會的過程倒是相當的令人愉悅,無論是街坊鄰居還是偶遇的路人,每個人看向他的眼神里,都有著難以掩飾的羨慕。
仿佛他真的成為了人生贏家。
但他卻沒有滿足于此。
告別了年輕貌美的小富婆,他回店里取走了從姜學姐那里得到的血清樣本,乘坐地鐵二號線抵達市中心的天海廣場。
沿著地鐵站的出口上了電梯,濕潤的海風撲面而來,方法能洗去一身的疲憊。
五光十色的霓虹招牌在夜色里閃動,長街上的游客稠密如織,有人在路牌下打卡拍照,海浪沒過礁石拍打在岸邊。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計劃,相原在路邊找到了一輛賣手抓餅的餐車。
年輕的小老板低著頭忙碌,頭也不抬說道︰“請問需要點什麼?”
相原什麼都沒說,從口袋里取出用快遞盒封裝的血清樣本,放在了他的面前。
“好 。”
賣手抓餅的老板顯然是提前安排好的人,他把快遞盒收到了腰間的圍裙里,從餐車下抽出一個老舊的包裹遞出去。
“這是你要的東西。”
老板抬起頭來︰“你要記住,完質術並不僅僅是一門技藝,也是一種特殊的傳承。繼承了它,就會承擔它的因果。”
相原眯起眼楮,有點意外。
這個老板他有點眼熟。
昨夜曾出現在霧山腳下的總經理。
阮陽。
這就是伏忘乎的能量,堂堂一家超級企業的總經理,竟然打扮成了一個小販。
“我只問一句話。”
相原詢問道︰“它的強度如何?”
阮陽正色道︰“世所罕見。”
“那不就得了。”
相原取走包裹,轉身就走︰“既然如此,我們的交易達成,合作愉快。”
他擺了擺手,走進人潮。
這次的交易很隱秘,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風險,他得趕緊回到霧蜃樓才行。
這個包裹里是頂級的完質術。
仿佛一塊燙手的山芋。
阮陽目送著他的背影,沉默不語。
良久以後,他接起了一個電話。
“哥。”
他低聲說道︰“他把東西拿走了。”
伏忘乎在電話里咳得厲害,仿佛即將咳死在病床上的病人,嗓音嘶啞︰“沒想到啊,這小子的野心還真不小,但你猜他到最後能不能真正掌握十重妄想?”
“我不知道。”
阮陽推著餐車消失在海岸線里,淡淡說道︰“哥你稍等一會兒,我馬上就來。”
電話里,伏忘乎咳得更嚴重了。
“我真的好期待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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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府街十二號,霧蜃樓。
相原回到了熟悉的小院,結束了一天的忙碌,終于到了最激動人心的環節。
學習完質術!
他打開了那個老舊的包裹。
包裹里是一個紅木方盒,盒子里有一封折疊的手寫信,一本泛黃破舊的筆記本,一瓶封裝在玻璃容器里的藥液,看起來就像是黑暗巫師調配出來的毒藥。
相原慎重地拿起那瓶藥液晃了晃,能夠嗅到一股子腐尸般令人作嘔的味道。
他翻了翻那本泛黃的筆記本,書頁里的內容就像是精神病人的涂鴉,但卻隱藏著一種詭異的魔性,看得他頗為不適。
但他卻看得出來。
這個筆記本里隱藏著一些信息。
只有精神病人才能看懂的信息。
最後他打開了那封信。
伏忘乎的信。
“相原親啟︰
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信,那我覺得你應該已經做好了準備,接受這門傳承。
十重妄想這門完質術的很有來頭,它誕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一項德國人的秘密研究項目,起始于一家精神病院。
我是因為從小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被家人送到國外療養,機緣巧合下才得到了它,無意間打通了一條通天之路。
這門完質術已經瀕臨絕跡,傳承者只剩下我一個人,這也恰恰證明它的難度。
有關于十重妄想,還有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歷史,它就藏在那個筆記本里。但目前的你無法理解筆記本里的內容,因為只有妄想癥患者才能成功解讀那些秘密。
筆記本的內容總共有十個章節,等到你能完整把它解讀出來的時候,你才算是掌握了這門完質術,踏上了登天之路。
是的,十重妄想的修行,本質上就是對一段隱秘歷史的解讀。記住我說的話,只有瘋子才能理解那段歷史,而能理解那段歷史的人,本質上也都是瘋子。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
要麼忘記這一切,把它還給我。
要麼喝下那瓶藥,成為我的同類。”
呵。
相原不屑地嗤笑一聲。
“嚇唬誰呢。”
他把信折疊起來放進盒子里,端起那瓶毒藥,拔掉塞子一飲而盡。
也就是這一刻。
啪。
玻璃容器在地上摔得粉碎。
噩夢鋪天蓋地般襲來。
吞沒了相原。
意識深處的古龍震怒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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