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邊界研討會。
申玉菲正在抑揚頓挫的講述著農場主假說。
會客廳的投影儀，將一座動畫農場投射了出來。
動畫形象的描述了農場主假說。
“一個農場，有一群火雞，農場主每天上午十一點來給他們喂食，火雞中的一名科學家，觀察這個現象，一直觀察了一年時間，也沒有出錯。
于是，它也宣布了自己宇宙中的偉大定律︰每天早上11點，就有食物降臨。
到了11點，農場主再次到來，但今天是感恩節，食物沒有降臨，農場主進來，把他們都捉去殺了。”
“這就是我們這一次的議題︰我們怎麼證明，我們不是那群二維生命，或者是火雞科學家呢？”
申玉菲才剛剛說完射手和農場主假說，整個會客廳，就傳來了激烈討論。
坐在地上的一個胡子拉碴，不修邊幅，頭發亂糟糟的量子物理學家第一個站了出來。
“我覺得我們這些科學家，全都是火雞科學家。”
這名量子物理學家臉色呆滯，語氣說不出的悲觀。
“牛頓的經典力學，在微觀世界完全沒用。
這足以說明，人類的科學具有著局限性。
我們的物理學，根本就不存在！
我們只是一群坐井觀天的火雞科學家，看著正午時分降落而下的食物，站在高台上欣喜若狂的歡呼︰‘看啊，我掌握了宇宙真理，我掌握了人類文明賴以生存和發展的關鍵。’”
在這名量子物理學家說完之後，其他的人也開始加入了激烈的討論。
整個會客廳，再次變得如同菜市場一樣嘈雜。
羅明只是靜靜的听著。
這群科學家，雖然討論的愈發激烈，但他們的觀點和對科學的態度，卻愈發悲觀絕望。
所有人的信念都開始因為射手和農場主假說，而動搖。
因為，當他們試圖證明自己不是低維生命或者是火雞科學家的時候。
人類所建立的物理基石，就已經注定崩塌殆盡。
因為科學本身，是不容置疑的。
一旦開始懷疑科學，那麼科學也就不存在了。
就像是曾經的玄學一樣。
當人們深信不疑的時候，它就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通過玄學手段，古代的‘玄學科學家們’制定了二十四節氣，觀日月更替，星辰變遷，王朝更迭，推演人類命運，判斷吉凶禍福等等。
這些都是‘科學’。
甚至在古代，這些‘科學’手段和現在的物理一樣精準。
但隨著近現代以來，人們開始否定玄學。
人類的玄學，不存在了。
而現在，這群科學家也是如此。
當他們質疑科學的時候，科學也就不存在了。
而這也是申玉菲提出射手和農場主假說的根本目的。
通過一個假說，讓這群科學家質疑科學，懷疑科學，最後否定科學。
很多人也是因為參加了科學邊界研討會，陷入了這樣的死循環，才崩潰自殺的。
當然，也有因為認為自己是火雞科學家，而將造成這一切的農場主，當成自己的‘主’的。
可以說，三體世界的科學家，都是一群二極管。
不是崩潰自殺，就是將三體文明當成神信仰，心安理得的出賣自己的文明。
在見到了這樣一群抽象科學家之後，汪淼的可貴就體現出來了。
他雖然有些怯弱，甚至一度被幽靈倒計時嚇得疑神疑鬼。
但他終究沒有崩潰自殺，甚至在即將陷入絕境的時候，絕地反殺，勘破迷霧，最終徹底的完成了納米飛刃的研究。
也沒有加入ETO，成為球奸。
恐怕這也是大劉，選擇讓汪淼揭開三體文明神秘面紗的原因。
“羅明博士，你怎麼看？”
沙發上，汪淼眉頭緊皺的湊近了羅明，詢問著羅明的看法。
事實上，汪淼對射手和農場主假說並不感冒。
他覺得，不管自己是不是火雞，這都不耽誤他研究科學吧。
是火雞科學家又怎麼了，很值得驕傲嗎？
汪淼看著爭論自己是不是火雞科學家的科學家們，內心完全不敢苟同他們的抽象觀點。
“這群科學家，沒救了！”
羅明言簡意賅的發表了自己的建議。
汪淼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隨後反應了過來，推了推眼鏡，適時地向羅明投去疑惑的目光。
羅明笑了，誰說汪淼不通人情世故的。
他只是懶得思考這些問題罷了。
很顯然，汪淼非常認同自己剛剛說的話，但為了避免麻煩，反而開始裝傻充愣。
羅明拍了拍汪淼的肩膀，對汪淼更加贊賞了。
“大家停一下。”
就在眾人熱火朝天的激烈討論的時候，申玉菲突然開口，打斷了眾人。
所有人都看向申玉菲，會場再次安靜了下來。
作為科學邊界的創始人，申玉菲的威望還是很高的。
“因為汪淼教授和羅明博士是第一次參加科學邊界研討會，讓我們鼓掌歡迎他們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
申玉菲意味深長的看著羅明兩人，然後帶頭鼓掌。
頓時會場內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坐在沙發上的羅明和汪淼。
被這麼多人注視，汪淼下意識的站了起來，尷尬的笑著進行了一下自我介紹。
而反觀羅明，依舊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吃著葡萄。
他對眾人的注視毫不在意。
申玉菲看了羅明一眼，隨後對站起來的汪淼點了點頭︰“汪淼教授，就由你來先發表一下對射手和農場主假說的看法吧。”
“申玉菲博士，我現在腦子很亂。”
汪淼推了推眼鏡，遲疑的說道。
“我覺得你們有些過于悲觀了，雖然人類的物理學還很稚嫩，但依舊為我們解決了很多問題。
我們不能夠因為，我們是火雞科學家，就否定人類這麼多年來的文明成果。”
汪淼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的話，讓會場內的大部分人都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
“好的，汪淼教授，謝謝你的建議。”
申玉菲不置可否，只是深深的看了汪淼一眼，然後就將目光轉向了羅明。
“羅明博士呢，你對射手與農場主假說，有什麼看法呢？”
申玉菲笑著對羅明詢問道。
“申玉菲博士，我覺得你們的討論，本末倒置了。”
羅明的一句話，讓所有人再次看向了他。
就連申玉菲都認真了起來。
什麼叫本末倒置？
她想要听听羅明的想法。
“火雞科學家發現的物理規律，是由誰帶來的？”
羅明拋出了一個問題。
所有人頓時瞪大了雙眼。
是啊，他們只關注了火雞科學家發現了錯誤的物理定律，從而以偏概全，認為人類也和這個‘火雞科學家’一樣，所發現的物理定律，都是錯誤的。
從而推論出︰物理學不存在！
但他們從未關注過，火雞科學家所發現的錯誤物理定律，究竟是由誰帶來的。
毫無疑問，帶給火雞科學家錯誤物理定律的，只有一個人︰
農場主！
“不管是射手假說也好，還是農場假說也罷。
都存在一個共通性。
那就是，都有高等文明介入其中。”
羅明繼續闡述著自己的想法，以另類的視角，解讀著射手和農場主假說。
“那麼，我們是否能夠得出一個推論，是這些高等文明，本身就干涉和影響了這些‘火雞科學家’，從而讓他們推導出了錯誤的規律。
也許，從一開始，當火雞們發現了這個世界還存在農場主的時候，這些‘農場主’就已經開始干涉和影響火雞們的文明，走向錯誤的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