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然滑入民國三十年(1941年)的深秋。
在龍二持續數月、潤物細無聲的“金元攻勢”下,津塘勢力發生著驚人的蛻變。
憲兵隊副隊長佐藤,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僅憑蠻勇和忠誠行事的軍官。
他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龍二的“建議”和幫助下,他在日租界置辦了一處奢華宅邸,家眷也從本土接來,過著僕役成群、錦衣玉食的生活。
他手腕上戴的是瑞士金表,抽的是古巴雪茄,私人保險櫃里塞滿了美元、金條和龍二通過紀香渠道幫他購置的日本國內的房產證和美國股票憑證。
佐藤隨時都可以回國做個富家翁。
每次與龍二見面,話題的核心早已從“帝國聖戰”變成了“下一批貨的利潤”和“新的投資渠道”。
龍二儼然成了他不可或缺的“財神爺”。
對于龍二勢力的擴張,佐藤不僅毫無戒心,反而樂見其成。
在佐藤眼中,龍二越強大,意味著他們的“共同事業”就越穩固,他的財富來源就越有保障。
他甚至主動利用憲兵隊的職權,為龍二的貨物運輸和人員活動提供更多便利,清除潛在的麻煩。
“龍桑,你放心!津塘有我在,有藤田長官在,就亂不了!你放手去干!”這是佐藤如今常掛在嘴邊的話。
津塘,日本憲兵隊軍官俱樂部
煙霧繚繞的軍官俱樂部內,劣質清酒和烤鯖魚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佐藤穿著一身熨燙平整的軍裝,但領口微敞,臉上帶著與周圍有些格格不入的、過于紅潤的光澤。
他不再是那個只懂得服從和執行命令的底層軍官,眼神里多了幾分商人的精明和屬于“既得利益者”的從容。
他端著酒杯,看似隨意地踱步,最終在角落里找到了他的目標——後勤部的澀谷準尉。
澀谷管著倉庫調度和一部分非核心物資的分配,職位不高,但關鍵,而且以“不懂得變通”和家境清貧在底層軍官中小有名氣。
佐藤自然地坐在他對面,笑著說道︰“澀谷君,一個人喝悶酒?”
說完,將一瓶自己帶來的、明顯檔次更高的威士忌推了過去,“嘗嘗這個,甦格蘭貨,比我們的清酒有勁兒。”
澀谷有些拘謹地抬起頭,認出是憲兵隊的紅人佐藤隊長,連忙微微躬身道︰“佐藤隊長,太破費了……”
佐藤擺擺手,親自給他倒上一杯,說道︰“誒,都是為帝國效力的同胞,何必客氣。”
“我听說,澀谷君家里最近有些困難?老家的母親生病了?”
澀谷臉上閃過一絲窘迫,低頭道︰“是……一點小毛病,讓隊長費心了。”
佐藤嘆了口氣,壓低聲音︰“唉,這年頭,誰家沒點難處?光靠那點軍餉,養活自己都緊巴巴,更別說照顧家人了。”
他觀察著澀谷的神色,繼續道,“澀谷君,你是個實在人,我也不跟你繞彎子。我這邊,有些‘額外’的渠道,能弄到一些緊俏的……嗯,比如藥品、罐頭、甚至是本土都稀缺的白糖。不需要你做什麼違反紀律的大事,只是在物資調度、車輛通行方面,行個方便。當然,不會讓你白忙活。”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不算太厚但也不薄的信封,輕輕塞到澀谷手里說︰“這是一點心意,先給老夫人買點藥,補補身子。以後,每個月都有,只多不少。”
澀谷捏著那信封的厚度,心跳驟然加速。這比他幾個月的軍餉還多!
他臉上露出掙扎之色,一方面是嚴格的軍紀和對帝國的“忠誠”,另一方面是臥病在床的母親和拮據的家庭。
佐藤看著他猶豫的樣子,加了一把火說道︰“澀谷君,想想你在本土的親人。帝國需要我們的忠誠,但我們的家人也需要活下去。這只是一點‘互助’,大家都在這麼做。你看看運輸隊的中村,通信科的小野,他們的日子是不是寬裕多了?為什麼?就是因為懂得變通。” 他提到的這幾個,都是已經被他或明或暗拉攏過來的中下層軍官。
最終,對家人的擔憂和對改善生活的渴望壓倒了一切。
澀谷深吸一口氣,將信封迅速揣進懷里,聲音干澀地說︰“……多謝佐藤隊長關照。需要我……怎麼做?”
佐藤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很簡單……以後我會讓人聯系你。放心,都是‘合規’範圍內的操作,絕不會讓你難做。來,為了我們的‘合作’,干杯!”
……
類似的場景,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在津塘日軍各個不起眼的部門不斷上演。
佐藤,或者說他背後的龍二,將“利益均沾”的原則發揮到了極致。
他們的目標並非那些高高在上的將校級軍官,而是像澀谷這樣手握實權、卻又地位不高、收入微薄的中下層軍官和曹長。
通過佐藤的牽線,龍二手下的人“結識”了負責夜間碼頭巡邏的小隊長。
幾頓豐盛的酒席,加上定期奉上的“辛苦費”,使得龍二那些來自安德森或奉天的“特殊貨物”在夜間靠岸時,巡邏隊的巡邏路線總會“恰到好處”地避開相關區域。
一名負責監听電話和電報的通訊兵,在收到龍二通過佐藤送來的嶄新自行車,這對他來說是極其珍貴的禮物和一筆現金後,在某些“特定”頻率和號碼出現時,他的監听記錄總會延遲上報,或者變得“模糊不清”。
一名在火車站負責調度貨車的雇員,在家人定期收到了從津塘寄去的錢財和市場上根本買不到的優質大米和白糖後,某些掛著“軍用物資”標志、實則裝載著龍二私貨的車皮,總能優先、快速地駛向預定目的地,避開繁瑣的檢查。
佐藤成了這套利益輸送網絡的核心樞紐之一。
他利用自己憲兵隊軍官的身份作為掩護和擔保,親自出面或派心腹去接觸、試探、拉攏這些目標。
他深諳這些底層同僚的心理,從不一開始就提出過分要求,而是從小恩小惠開始,逐步將其拉下水,綁上戰車。
“跟著龍桑干,有錢大家一起賺!” 這成了佐藤私下里最常說的一句話。
他甚至在自己的宅邸舉辦小型的“聯誼會”,邀請那些已經被拉攏和正在接觸的日軍軍官,席間美酒佳肴,觥籌交錯,儼然一個以利益為紐帶的小團體。
在這里,他們交流“搞錢”的門路,互相提供便利,形成了一個隱藏在日軍內部、為龍二走私帝國服務的寄生網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