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回歸途中,回憶點滴
馬車輪子碾過土路,發出咯 咯 的響。阿箬在顛簸中睜開眼,發現自己半個身子歪在蕭景珩肩上,手還抓著他袖口。
她猛地坐直,臉有點熱︰“我……我沒睡多久吧?”
“夠久。”蕭景珩沒看她,手里折扇輕敲掌心,“從樹底下到這兒,一路靠著我,呼嚕打得挺有節奏。”
“我才沒有打呼!”阿箬瞪他,“你才打呼!你睡覺跟拉風箱似的!”
蕭景珩挑眉︰“你什麼時候听我睡過覺了?”
阿箬一噎,扭頭看向車簾外︰“誰特意去听你睡覺了,我是說……傳聞!京城都傳遍了,南陵世子夜里磨牙打鼾,吵得下人搬出三里地。”
蕭景珩笑出聲︰“那你不怕吵?往後不打算躲遠點?”
“躲?”阿箬回頭看他,“你現在趕我走也晚了。東西在我手里,命也在你手里,我不跟著你,難道回街頭討飯去?”
蕭景珩收住笑,低頭看她一眼。陽光斜照進車廂,落在她發梢上,碎成幾粒光點。
他忽然問︰“還記得咱們第一次進那山谷的時候嗎?你踩空摔了一跤,差點滾下坡。”
“記得啊。”阿箬咧嘴,“你還說我像只受驚的野貓,撲騰兩下就扒住了石頭。”
“結果你順手把人家埋的絆索給扯斷了。”
“那不是我機靈嘛。”阿箬得意,“要不是我,你早被暗器射成篩子了。”
“可你當時嚇得臉都白了。”
“誰不怕?”阿箬翻白眼,“我又不是鐵打的。刀劍無眼,鬼知道下一秒會不會腦袋搬家。”
蕭景珩沉默片刻︰“可你沒跑。”
“跑了你能放過我?”阿箬哼一聲,“再說……那時候我就看出你不簡單了。一個紈褲世子,會隨身帶三把飛刀、五枚銅錢、還有能開鎖的金絲?騙鬼呢。”
蕭景珩笑了下︰“那你不怕我是壞人?”
“壞人哪有你這麼窮酸。”阿箬伸手戳他腰間玉佩,“整天搖把破扇子裝風流,吃飯搶我饅頭,借我銅板從不還。真要是個大反派,不得穿金戴銀前呼後擁?”
“我那是低調。”
“你是窮橫。”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出來。
笑聲落下,車廂安靜了幾息。風吹動簾角,遠處傳來鷹七低聲指揮隊伍的聲音。
阿箬靠回車廂壁,手指無意識摩挲包袱上的結繩︰“你說咱們這一路,算不算……闖過來了?”
“剛出山谷,談什麼闖過去。”蕭景珩扇子一合,“麻煩才剛開始。”
“可我們活著出來了。”阿箬抬頭,“而且拿了該拿的東西。沒人攔得住我們。”
蕭景珩看著她︰“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你不也是?”阿箬反問,“當初在酒樓裝醉耍賴,現在敢直接亮欽差牌子嚇人。你還記得你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嗎?”
“哪一句?”
“‘小叫花子,再蹭飯我就把你賣去青樓’。”
蕭景珩皺眉︰“我說過這種話?”
“說過!”阿箬拍腿,“就在城東老劉記門口,你喝得滿臉通紅,一腳踹翻我碗,還說我是‘影響市容的流浪狗’。”
“那是演戲。”
“演得挺真。”阿箬撇嘴,“我還以為你真是個混賬紈褲,心想這趟完了,撞上個祖宗。”
“結果呢?”
“結果你半夜偷偷塞給我兩個肉包子。”阿箬眯眼笑,“油紙包著,還燙手。你說‘別讓別人看見,丟了我臉’。”
蕭景珩移開視線︰“少拿這事壓我。”
“這不是說明你心軟嘛。”阿箬湊近一點,“嘴上凶,心里慫。見不得人餓著。”
“我要是真狠,早讓你滾蛋了。”蕭景珩低聲道,“這種事,本不該你摻和。”
“可我已經摻和了。”阿箬直視他,“從你讓我幫你翻牆那天起,我就沒打算退出。你要做大事,我就給你掃路。你要掀桌子,我就幫你搬椅子。你想裝傻充愣,我就陪你演雙簧。”
蕭景珩盯著她看了很久。
然後他慢慢開口︰“你知道跟著我,可能會死?”
“我知道。”阿箬點頭,“你也知道,我不怕。”
“我不是在逞英雄。”
“我也不是。”阿箬笑,“我只是覺得,跟你一起做事,痛快。不用裝乖巧,不用跪著說話。我能罵你,能笑你,能揪你耳朵——你還不能還手。”
蕭景珩抬手作勢要打,阿箬立刻縮脖子躲開,咯咯直笑。
“你就這點出息。”蕭景珩搖頭。
“我這就叫識時務。”阿箬攤手,“打不過就跑,惹不起就哄,這是江湖生存守則第一條。”
“第二條呢?”
“第二條是——”阿箬正色,“別對真心對你的人耍心眼。”
蕭景珩動作一頓。
他垂下扇子,聲音輕了些︰“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阿箬歪頭,“你比普通人還能裝。一會兒哭窮,一會兒耍賴,一會兒又突然一本正經說天下大勢。我都快分不清哪個是你了。”
“那你信哪個?”
“我信現在這個。”阿箬伸手點了點他胸口,“不管你是世子也好,穿越者也罷,反正你救過我,我也救過你。咱們倆,早就拴一塊兒了。”
蕭景珩沒說話。
良久,他輕輕嘆了口氣︰“有時候我在想,要是沒遇見你就好了。”
阿箬臉色一變︰“你——”
“因為太麻煩。”他打斷她,“每次你出事,我都得停下來救你。打斗要分心,布局要改計劃,連逃命都得多背一個人。”
阿箬咬唇,眼神黯了下去。
然後听見他說︰“可要是重來一次……我還是會停。”
阿箬猛地抬頭。
蕭景珩看著她,嘴角微揚︰“畢竟,能跟我一起瘋、一起逃、一起對著一群灰袍老頭耍詐的,也就你一個了。”
阿箬鼻子一酸,趕緊仰頭眨眼楮︰“哎喲別煽情,我可不吃這套。”
“誰煽情了。”蕭景珩打開扇子擋住臉,“我是實話實說。你效率低,脾氣差,還總亂翻東西。但……用著順手。”
“你才是東西!”阿箬抓起包袱砸他,“我好心好意跟你掏心窩子,你說我效率低?”
蕭景珩單手接住包袱,穩穩放回地上︰“爭執解決不了問題。要打等回京再說。”
“你還惦記著打我?”阿箬擼袖子,“來啊!當著鷹七面我也不怕你!”
外面鷹七咳嗽一聲︰“主子,前面五里有岔道。”
兩人瞬間安靜。
阿箬整理衣袖,假裝剛才什麼都沒發生。蕭景珩搖著扇子,神色如常。
馬車繼續前行,輪聲轆轆。
阿箬忽然小聲問︰“你說……以後還會遇到這麼多事嗎?”
“不會。”蕭景珩說,“以後的事,只會更多。”
“那你還帶著我?”
“我不帶你,帶誰?”蕭景珩轉頭看她,“你可是唯一一個,敢當面說我是‘窮橫紈褲’的人。”
阿箬笑了︰“那你記住嘍,這話我還能說一輩子。”
蕭景珩也笑︰“行啊,只要你不怕哪天我說你‘貪吃懶做、愛管閑事’。”
“那你試試?”阿箬揚眉,“我反手就能把你那些黑歷史全抖出來——比如某人在山洞里怕蜘蛛,尖叫得跟殺豬一樣。”
“我沒有!”
“你有!”
“閉嘴。”
“就不!”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開交。外面鷹七听著,默默把馬車簾拉緊了些。
夕陽西下,余暉灑在官道上。馬車影子被拉得很長,映在泥土路上,像一道不斷延伸的線。
車廂內,阿箬靠在角落閉目養神,呼吸平穩。蕭景珩坐在對面,手中折扇輕搖,目光落在窗外飛逝的田野。
風吹進來,掀起她一縷頭發。
他伸手,輕輕將那縷發絲撥到她耳後。
動作很輕,沒驚動她。
遠處天邊,隱約可見城郭輪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