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燕王輕敵,布局更順利
蕭景珩把那枚紅棋往前推了一線,指尖在“甲字營”三個字上停了半秒,像是按住了某個人的命門。他沒再看沙盤,轉身吹滅主燈,只留角落一盞油燈苟延殘喘地亮著。密室頓時暗了一大半,牆上的影子縮成一團,像被踩扁的蟑螂。
“他們以為我在賭坊輸錢是瘋,摔跤棚學狗叫是賤……其實我是在給他們演一出《裝孫子的千層套路》。”他靠在桌邊,袖子里的烏木尺 噠一聲滑進暗袋,“現在這孫子演得太真,連自己人都快信了。”
話音剛落,暗道那頭傳來 聲,阿箬貓著腰鑽進來,身上換了件厚實的夜行衣,領口還沾了點泥灰。
“換得挺及時。”蕭景珩瞥了一眼,“上次你蹲書案底下太久,腿抽筋差點把自己暴露,我都替你尷尬。”
“您記性比狗鼻子還靈。”阿箬翻了個白眼,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條遞過去,“西角門守衛剛送來的——燕王府撤了三名暗哨,盯咱們的探子昨兒喝斷片,被巡城司當街拖走,今早才爬回家。”
蕭景珩接過紙條掃了一眼,嘴角慢慢翹起來︰“好家伙,連監視都開始摸魚了?看來我這幾天在賭坊一把輸光俸祿、在摔跤棚趴地上啃泥的戲,他們是全盤接收了。”
“那不是演的嗎?”阿箬嘀咕,“您當時臉都快貼地了,我還以為您真打算改行當人形地墊。”
“效果到位就行。”他提筆蘸墨,在紙上寫下八個字︰風起雁門,禍歸北藩。
筆鋒收尾利落,像刀切豆腐。
“拿去城南聯絡點,交給老麻子,讓他安排江湖線人往茶館、賭檔、澡堂子這些地方撒。不用署名,不用解釋,就當是醉漢吹牛、茶客閑聊,越輕描淡寫越好。”
阿箬接過紙條,皺眉︰“萬一官府查起來呢?這些混江湖的可經不起審。”
“所以不能讓他們說得太滿。”蕭景珩踱到門口,推開一條縫,冷風灌進來,“就說‘听說雁門那邊不太平,甲字營有人私下調動’,再加一句‘有兵爺穿燕字旗號,半夜運糧出城’。真假摻著說,誰也抓不住把柄。”
“可要是燕王警覺,順著線人往上查……”
“查不到。”他打斷她,“老麻子手下都是聾子耳朵——只進不出。再說,這種話傳一百遍,早就沒人記得是誰先說的。就像你小時候偷饅頭,最後鍋蓋是被誰掀的,你自己還記得嗎?”
阿箬一噎︰“那也不能隨便潑髒水啊,萬一引火燒身?”
蕭景珩冷笑︰“燒的是他,不是我們。他敢動甲字營,就得擔這個名聲。我們現在不潑,等他真動手了,百姓哭爹喊娘的時候,我們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流言是刀,但不出鞘。只要讓燕王覺得這刀不在我們手里,他就不會抬頭看天。”
阿箬盯著他看了兩秒,忽然笑出聲︰“您這套操作,跟菜市場大媽造謠隔壁王嬸偷漢子一個路子——先放風,再添油,最後讓當事人自己跳腳。”
“本質一樣。”他聳肩,“區別在于,她們爭的是腌菜壇子,我們爭的是龍椅。”
兩人出了密室,穿過回廊,外頭月色清冷。蕭景珩忽然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天。
“你還記得橋洞底下那群搶粥的流民嗎?”
阿箬點頭︰“那會兒我餓得眼冒金星,還得防著別人搶我碗。”
“他們不識字,但最懂一句話——誰斷糧道,誰就是王八蛋。”他緩緩道,“燕王當年走私鹽鐵,害得江南百姓吃不起鹽;現在又想動邊關軍糧,這不是找罵嗎?”
“您的意思是……讓流民幫我們傳話?”
“聰明。”他勾唇,“你明天去東市貧巷,找乞兒頭目小石頭,給他五兩銀子,別多說,就一句︰‘最近小心穿皮靴的兵爺,听說要征糧抽丁了。’”
“就這麼一句?”
“夠了。”蕭景珩眼神沉下來,“窮人最怕什麼?怕沒飯吃,怕被抓壯丁。這話一出,不出三天,就能變成‘燕王要搶百姓口糧養私軍’。沒人知道源頭在哪,但每個人都會覺得自己是第一個听說的。”
阿箬咂舌︰“這招太損了,簡直是精神蠱惑術。”
“不損,是精準投放。”他擺手,“記住,輿論戰的核心不是真相,是情緒。我們要的不是他立刻倒台,而是讓他開始懷疑——身邊每一個人是不是都在背著他議論他。”
第二天天剛亮,蕭景珩就帶著阿箬去了斗雞場。
他一身錦袍,腰掛玉佩,手里搖著折扇,活脫脫一副“京城敗家子”標準模板。一進門就豪氣拍案︰“老子今天要押莊!一千兩起步,輸光為止!”
圍觀群眾嘩然。
“南陵世子又來送錢啦?”
“上回輸了個底朝天,今兒又來?這是要把祖墳都押上啊!”
蕭景珩充耳不聞,甩出一疊銀票,眼楮都不眨。莊家樂得合不攏嘴,開盤就賭。
阿箬站在邊上,心都快跳出來︰“您真要全押?這可是三個月俸祿!”
“不然怎麼顯得我瘋?”他咧嘴一笑,扇子一合,“你看那些探子,肯定正躲在角落記筆記呢——‘世子今日狂賭,狀若癲狂’。等他們把這些報上去,燕王就得樂開花。”
果然,幾雙眼楮在人群里閃了閃,很快消失。
三局下來,蕭景珩輸得干干淨淨。他一拍桌子,哈哈大笑︰“爽!明天老子去青樓包場听曲,誰來誰有酒喝!”
人群哄笑,有人甚至鼓掌叫好。
他搖搖晃晃往外走,袖中卻悄然多了封火漆密信——是影梭門的人趁亂塞的。
回府路上,馬車顛簸。
“記住了。”蕭景珩掀開車簾,低聲對阿箬說,“越是這時候,越要讓他覺得我活得像個廢物。等哪天他發現,這條廢物嘴里叼的根本不是骨頭,而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那就晚了。”
阿箬點頭,正要說話,忽然听見外頭一陣喧鬧。
“讓開讓開!官差查街!”
她迅速縮回身子,蕭景珩卻不動聲色,反而把扇子搖得更歡︰“慌什麼?我們又沒干壞事。”
馬車緩緩前行,拐過街角時,他忽然低聲問︰“東市那邊,安排好了嗎?”
“剛派了人去,小石頭今晚就會把話放出去。”
“好。”他眯起眼,“接下來,就等風起了。”
暮色漸濃,蕭景珩站在府門前台階上,手中折扇輕輕一合,發出清脆的“啪”聲。
他望著皇城方向,目光平靜,卻像藏著一場雷暴。
阿箬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街角暮霧中,向東市貧巷潛去。
而此刻,燕王府內,燭光搖曳。
燕王正批閱一份偽造的勤政奏報,嘴角微揚,自語道︰“南陵世子?不過是個酒囊飯袋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