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峰外，各色流光散去，沈妙玄帶著滿腹疑慮與各峰人馬離開了。
道德八仙一步三回頭，尤其是苟不理，那眼神擔憂得仿佛不是送徒弟接受前輩指點，而是送親兒子進屠宰場。
“大師兄，靈尊它老人家……不會一時興起，把長遠當點心給嚼了吧？”莽金剛甕聲甕氣地問，還比劃了一下咀嚼的動作。
“閉上你的烏鴉嘴！”苟不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卻同樣七上八下。
那青牛輩分高得嚇人，脾氣也古怪得很，誰知道它單獨留下長遠是福是禍？
縹緲峰內，山谷清幽，只剩下一人一牛。
古長遠心里跟揣了只兔子似的，砰砰直跳。
他小心翼翼地偷瞄著那頭依舊悠閑吃草的青牛，大氣不敢出。
這位牛爺剛才可是幫了他大忙，按理說應該不會害他，可這單獨留下……
總讓人覺得沒啥好事。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那青牛忽然停止了咀嚼，抬起頭，溫潤的牛眼瞬間變得銳利起來，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了古長遠。
“小子！”青牛的聲音不再平和，帶著一絲明顯的不悅，“現在沒外人了，你跟本座老實交代！智慧村那些人變得痴痴傻傻，到底是不是你搞的鬼？”
古長遠心里“咯 ”一下，差點跳起來，臉上卻努力維持著茫然︰“啊？靈尊您……您剛才不是說……”
“放屁！”青牛沒好氣地打斷他，鼻子里噴出兩股白氣，“本座那是給你小子留面子！也是給太武仙門留塊遮羞布！你真當本座老眼昏花，看不出你滿嘴跑飛劍，沒一句實話？你身上那點道蘊雖然純粹，但還掩蓋不了你撒謊時神魂那點不自然的波動！”
古長遠腿一軟，“噗通”一聲就跪地上了，哭喪著臉︰“牛爺爺！牛祖宗！我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我就一平平無奇小凝氣，哪有那本事讓全村人變傻啊！肯定是那石碑年久失修，偶爾漏電……啊不，是偶爾顯靈！對，顯靈！”
他打定主意，打死不能承認！
承認了就完了！
青牛看著他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滾刀肉模樣，氣得牛尾巴都甩直了︰“你小子還嘴硬！那智慧村是祖師爺當年親手點化的福地，是留給太武仙門真正的底蘊！
別說外面那幾個山頭，就這縹緲峰上，如今都有一位是從智慧村走出來的！
你倒好，不知用了什麼歪門邪道，差點把一村未來的仙苗都給禍禍成白痴！
若非看在你身負道德真蘊，與本座也算有緣，本座剛才就一蹄子把你踹下山崖了！”
青牛顯然氣得不輕，哞哞地數落了他好一通。
古長遠听得心驚肉跳，才知道智慧村來頭這麼大，心里更是把“降智系統”罵了個狗血淋頭。
但這鍋，是絕對不能背的！
他索性把心一橫，腦袋埋得更低，一副“任你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的架勢。
青牛見他油鹽不進，鐵了心不認賬，最終也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巨大的牛眼里閃過一絲復雜之色。
“罷了罷了……”青牛甩了甩尾巴，似乎懶得再跟他計較，“本座此番單獨留下你，原也不是為了找你興師問罪。”
它話鋒一轉，語氣里帶著濃濃的惋惜︰“小子，你空有這萬古罕見的逆天悟性，卻懶散懈怠至此，終日只知擺爛躺平，白瞎了老天爺賞的這碗飯！你可知多少人求都求不來？”
一听這個，古長遠可不樂意了。
說他別的可以，說他擺爛不行！
他這可是有理論依據的！
他猛地抬起頭，據理力爭，開始忽悠︰“靈尊！您這話弟子可不敢苟同！弟子這不是懶散！弟子這是從《道德經》中領悟了‘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無上真諦！
修行之道，在于契合自然，在于無為而治，強求苦修，逆天而行，反而落了下乘，甚至可能透支潛力，損害天地靈脈！此乃竭澤而漁，非長久之道啊！”
他越說越順溜，直接把前世那點物理化學知識糅合著道德經的皮毛，開始滔滔不絕︰“您想啊，天地間的能量……哦不，是靈氣，它是守恆的！
您吸多了，別人就少了！
大家都拼命內卷，瘋狂吸納，靈氣再生速度跟不上消耗速度，長此以往，仙道根基必然受損！
弟子這般‘道法自然’，緩慢吸收，甚至睡覺時都能與天地共鳴，自動增長修為，這才是可持續的、健康的、對天地眾生負責任的修仙模式！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他這一通胡扯，什麼“能量守恆”、“可持續發展”、“生態修仙”都蹦出來了，听得青牛一愣一愣的。
然而，青牛那巨大的牛眼里，驚訝之色卻越來越濃。
它本以為這小子是信口開河，胡亂狡辯，可仔細一听，其中許多觀點，雖然用語古怪，但其核心思想，竟與當年太武祖師偶爾感慨時提及的某些天地至理，有異曲同工之妙！
尤其是關于靈氣循環、戒除貪婪、與自然和諧共處的部分……
青牛沉默了，巨大的牛眼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
良久，它才緩緩開口，聲音恢復了平和，卻帶著一絲鄭重︰“小子，你說的話，雖有幾分歪理，但也並非全無道理。”
“道法自然，並非讓你徹底躺平擺爛，也非逼你如履薄冰般瘋狂內卷。”青牛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大道韻律，敲擊在古長遠的心頭，“而是要在這二者之間，找到一種屬于你自己的‘平衡’。順應本心，契合天道，于自然而然間水到渠成。強逼苦修，固然可能損傷道基；但一味懈怠，亦是空耗天賦，辜負機緣。”
“修煉，並非一定是苦大仇深、枯燥乏味的。”青牛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若能從中找到樂趣，體會到與天地共鳴、自身不斷強大的愉悅，那便是最好的狀態。愉快地修煉，才是長久之道。”
古長遠听得有些發懵，這老牛……
好像真的被自己忽悠住了？
還給自己總結升華了？
“罷了，道理與你說了，能領悟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去吧。”青牛似乎有些疲憊，低下頭繼續啃它的草，不再看他。
古長遠如蒙大赦，連忙磕了個頭，屁顛屁顛地跑出了山谷。
剛一出縹緲峰地界，就看到八個身影如同望夫石一般杵在那里。
“長遠！”
“徒兒！”
“你沒事吧？！”
八仙呼啦一下圍了上來，七手八腳地檢查他，生怕他少了塊肉。
看著八位師尊那毫不作偽的關切眼神，古長遠心中不由得一暖，竟生出幾分真實的感動。
這八個奇葩，雖然又懶又摳還不靠譜，但關鍵時刻，還是挺護犢子的……
“師尊，我沒事，靈尊就是找我聊了聊天。”古長遠笑著說道。
“聊天？”苟不理一臉不信，緊張地問，“靈尊都跟你聊什麼了？沒為難你吧？有沒有提到……比如督促你修煉之類的話？”
其他七仙也立刻豎起了耳朵，這才是他們最關心的！萬一靈尊發了話，讓他們加緊操練這小子，那他們是听還是不听？
古長遠看著八位師尊那緊張兮兮的表情，眼珠一轉，感動瞬間化為“靈感”。
他臉上立刻浮現出無比莊重肅穆的表情，甚至還帶著一絲絲得到高人點撥後的恍然與敬畏，他深吸一口氣，用沉痛而又堅定的語氣說道︰
“師尊！靈尊他老人家……確實語重心長地指點了我！”
“他說，我所修之道，乃‘道法自然’之至高境界，講究的是心神合一，水到渠成，最忌外力強逼，心浮氣躁！”
“他老人家特意叮囑！”古長遠加重語氣，目光掃過八仙，“說諸位師尊若是過于逼迫弟子，強行灌輸，只會擾亂弟子自然契合天道的心境，反而適得其反，甚至可能……走火入魔，道基盡毀！”
他說得情真意切，差點自己都信了。
“什、什麼？！”八仙如遭雷擊，面面相覷。
靈尊親口說的？
逼他修煉會走火入魔？
道基盡毀？
這……這還了得！
他們還指望這小子三年後出力保住資源呢！
要是練廢了，那不是雞飛蛋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苟不理一拍腦袋，恍然大悟狀，“難怪我等之前逼他，他進境反而緩慢！原來是違背了天道自然！”
“是啊是啊！靈尊英明！”眾人紛紛附和，一臉後怕。
“徒兒放心！”苟不理立刻表態，拍著胸脯，“以後為師……呃，我們一定遵循靈尊指點，絕不逼你！你就按照你自己的節奏來！怎麼自然怎麼來！怎麼舒服怎麼來！”
“對！怎麼舒服怎麼來！”八仙異口同聲，心里想的卻是︰只要你別再去踫那該死的石碑躺著漲修為就行！打麻將喝酒睡覺隨你便！
古長遠看著成功被忽悠住的八位師尊，感動得“熱淚盈眶”︰“多謝師尊體諒！弟子一定……努力自然！努力舒服！”
心中卻狂笑不止︰哈哈哈！完美！以後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理直氣壯、無法無天地繼續擺爛了！牛爺萬歲！
道德八仙簇擁著他們“悟得了無上自然大道”的寶貝徒弟，歡天喜地（自認為）地朝著道德峰飛去。
只是他們都沒注意到，縹緲峰方向，隱約傳來一聲極其無奈又帶著點笑意的牛哼。
“哞——”
這滑頭小子……
然而，當甦妙言與楚雲昭帶著掌教新頒發的考核標準來到道德峰時。
道德峰上，九人炸了！
“這麼卷！卷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