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昭昭

第一卷 第30章 她就是那只兔子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甦咩咩 本章︰第一卷 第30章 她就是那只兔子

    糕點很快分完,卓老夫人見沈月疏神色淡淡的,便先開了口:

    “月疏,方才見你晚膳用得不多,可是今日的飯菜偏辣,吃著不舒服?若是這樣,往後便跟廚娘說,多做些清淡的。”

    沈月疏輕輕搖頭,嘴角掛著一絲歉意的笑,道︰

    “母親,這事兒怪不得飯菜,是我自己午間貪嘴多吃了些,下午又一直坐著沒動彈,方才用飯時,自然就不覺得餓了。倒是讓母親為我掛心了。”

    卓老夫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點頭微笑道︰“沒事就好。”

    隨後,她轉過頭,目光落在卓鶴卿身上,問道︰

    “鶴卿,今日左老夫人來府上做客,閑聊間提到寧評事,說他近來日日醉酒,可有此事?你身為他的上官,又年長他幾歲,合該多勸一勸。縱有煩憂,也不該貪杯傷身,更免得耽誤了正事。”

    隆!

    怎麼又繞到寧修年這兒了?!

    沈月疏聞言,心頭驀地一緊,面上卻仍佯作平靜。

    “母親不必為他掛心。寧評事行事向來有分寸。”

    卓鶴卿眉頭微蹙,將手中的糕點順勢放到桌上,道︰

    “倒是左兄那人——母親您是知道的,三分醉能說成七分癲。真要論起來,他才是那個更叫人放心不下的。”

    寧修年近來飲酒頻繁,這事兒還得“歸功”于左少峰。

    程懷悅對他總是緊追不舍,令他頗感心煩意亂,無奈之下便向大理寺的“智多星”左少峰求助。

    左少峰便笑著獻上一策︰

    “程懷悅最不喜男子飲酒,你若真想躲她,不如日日飲酒,做出她最厭惡的樣子,她自然望而卻步、再不糾纏。”

    寧修年依言而行,其間又摻了些借酒消愁的意味,便飲得比往常勤了些。

    雖未曾耽誤正事,但終究傷身勞神,于心性也有所損耗。

    卓鶴卿想,過兩日還是該找個時機,隱晦地提醒他一句。

    左老夫人大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才將一截沒頭沒尾的消息傳到了母親耳中。

    卓老夫人听完,微微一笑,道︰

    “細想起來,還真是的。左老夫人晌午的時候一直說這寧評事為情所傷,縱酒過度,我便操了這閑心。”

    “左老夫人所言,倒也並非虛言。”

    這時,魏紫芸突然開口插話,道︰

    “我早前听旁人說起過,他心中確實曾有過一個傾心的女子。依我看,能讓一位榜眼才子如此失了方寸,那女子怕不是用了什麼手段勾走了他的魂,只怕也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姑娘。”

    言罷,她忽然轉頭看向沈月疏,問道︰“妹妹,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是擊鼓傳花嗎?此事與我何干?

    沈月疏心里暗罵魏紫芸有病,手上卻拈起食盒里一塊圓滾滾的糕點,輕聲道︰

    “寧評事的事兒,我委實不知內情,不敢胡亂置喙。不過,若真如姐姐所言那般,倒也怪不得人家姑娘。你看這加了蜂蜜的糕點,甘飴生香。食者若是無度,縱口腹之欲,致損齒傷身,又與糕點何干?”

    言罷,她輕輕將糕點放回原處,臉上卻綻開一抹溫婉的笑意︰

    “情之一字,不也正是如此嗎?淑女窈窕,見之傾心,本屬風月美事。然有痴人貪慕,或偏執強求,以致失了心性,此乃心魔作祟,修為不足,又與佳人何干?”

    最後,她抬手又拈起一塊方形糕點,輕聲道︰

    “若是吃不到這甜點,便學學姐姐,吃這方形的,不也能填飽肚子?若是圓的、方的都不吃,那便是都不喜歡。何苦巴巴求著別人?做人亦是如此,何苦為難自己。”

    話鋒一轉,她目光微凝,語氣里多了幾分關切︰

    “只是,姐姐怎會對寧評事的事知曉得如此詳盡?旁人的閑話,听一听便罷了,可別跟著以訛傳訛,平白污了寧評事和那位姑娘的清白名聲。”

    始于糕點,止于糕點!

    沈月疏憑一己之力,把天兒徹底聊死了。

    話音落下,滿院靜寂,魏紫芸更是被氣的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幸而勤顏此時突然黏著卓鶴卿,非要與他下棋對弈;洛洛也不甘示弱,吵著要他抱。

    卓老夫人便順勢說自己乏了,讓卓鶴卿帶兩個孩子去梅園鬧騰一會兒。

    卓鶴卿一手抱起洛洛,魏紫芸則牽著勤顏,一行人朝著梅園行去。

    沈月疏默默跟在後方,望著前方四人並行的背影,心中莫名泛起一絲酸澀——瞧他們那模樣,倒真像是一家和美的四口。

    正走著,卓鶴卿忽然頓住腳步,轉身將洛洛輕輕塞進沈月疏懷中,道︰“你今晚當真是沒吃飯,走得快些,老跟在後面干嘛?”

    說罷,他又轉頭看向魏紫芸,語氣淡淡︰“你先回去吧,勤顏自己去梅園便成。”

    魏紫芸尷尬福身離開。

    月色溶溶,燈暖人安。

    一方是書齋靜室,卓鶴卿與勤顏專注于棋枰落子。一方是月下庭院,沈月疏看著洛洛在花間打鬧嬉戲,滿院生歡。

    沈月疏的目光在遠處書房里的勤顏與近處的洛洛之間來回游移,心里暗暗期盼著這二人能盡快偃旗息鼓。

    如此一來,她便能尋個時機,將紙箋之事坦誠相告。

    二更的梆子聲悠悠敲響,卓鶴卿終于發話,讓青桔送勤顏回荷園。

    言罷,他俯身將洛洛輕輕抱起,笑著讓洛洛跳支舞給他瞧瞧。

    洛洛應聲起舞,一曲終了,卓鶴卿又與她親昵了好一會兒。

    可這小家伙卻耍起了賴,怎麼也不肯回竹園,硬是黏在梅園,要沈月疏陪著她就寢。

    卓鶴卿竟破天荒得同意了。

    隆!

    沈月疏無奈,只得又將洛洛抱回臥房,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這位小祖宗哄得沉沉睡去。

    夜闌人靜,子時已深。

    冰冷的月光如練,悄無聲息地自雕花窗欞間侵入,榻前一片清輝朗朗,映得青磚地面仿佛結了寒霜。

    沈月疏轉頭看了看身旁熟睡的洛洛,悄然起身,她今日必須坦白這紙箋一事,她擔心再拖延下去,會生出什麼變故。

    她攏了攏肩上的杏色披風,指尖在書房門前懸停片刻,終是叩響。

    門內傳來卓鶴卿低沉的應答,她推門而入,帶進一縷裹著夜露寒意的風。

    卓鶴卿正在燭火下看書,見沈月疏進來,抬起頭問︰“有事?”

    “嗯。”

    她解下披風搭在椅背上,將手中的紙箋放到他面前。

    他拿起紙箋對著燭光,眉頭越皺越緊,“哪來的?你們——”

    他的話沒說完,留著她去解釋去補充,今日即是將紙箋呈給他,便是做了和盤托出的打算,他只需听就好了。

    “青桔在院內月季花盆下發現的,此前……我與寧公子曾有過一面之緣。”

    沈月疏聲音輕柔,將她幫寧修年清賬的事娓娓道來。

    她不曾遮掩,也無須遮掩——越是這般時候,越是粉飾愈濁,倒不如坦蕩從容,將前因後果細細鋪陳分明。

    隆!

    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如此看來,那榜眼日日光顧綢緞莊要逮的兔子大概就是自己的夫人!

    只是,她本是一片赤誠,行事亦始終守著分寸,何錯之有?

    卓鶴卿眉間那道緊蹙的“川”字紋路,不知不覺間已舒展開來。

    他眼底原凝著的一層薄冰,此刻也漸漸消融,化作一泓春水,溫緩流動。

    細細想來,這紙箋也應並非出自寧修年之手。

    他對他,多少是知道幾分的。

    他是南甦轉運使寧葉則的嫡子。

    南甦是何等地方?單是下轄的錦州,便握盡了天下的漕運與鹽業命脈。

    官場里早有私語流傳︰“寧做南甦轉運使,不做樂陽宰相郎”。

    那般錦繡堆里長起來的人物,金銀見慣了,奇珍看盡了,又有什麼是他沒經歷過、得不到的?

    他斷沒有理由為了見沈月疏一面去冒這般風險。

    再說他雖出身富貴,但平時卻持重守禮,素來謹言慎行,進退有度,實在不像是干出這種下流之事的人。

    這十有八九是個專為沈月疏而設的局。

    幕後之人步步為營,引她入彀。

    只是,這布下陷阱的,又會是誰?

    “所以,你方才在竹園那番言論,算是自證清白?”

    卓鶴卿突然想到沈月疏方才那番自以為是的糕點言論,心中不禁泛起一陣啼笑皆非的寵溺。

    但他瞬間以極強的定力將這股情緒壓下,只化作喉間一抹極輕的顫動,唯有自己能察覺。

    “就算寧評事心中真有傾慕之人,也未必是我。我不過就事論事罷了。況且,我覺得寧評事為人磊落,這紙箋絕非出自他手。”

    沈月疏唇角微勾,溢出一聲悠悠輕笑,道︰

    “還有,我著實心里不痛快。明明你向來對糕點不感興趣、從不食用,她卻偏生要把你劃拉到她那一邊,單單把我撇在一旁,這司馬昭之心,誰看不出來?”

    她這是吃醋了嗎?

    卓鶴卿只覺得心尖上仿佛有一朵花苞,“啪”地一聲輕輕綻開,甜意頃刻間流淌四溢,涌起陣陣暖潮。

    她方才那番話,帶著幾分天真稚氣,卻又說得那般認真懇切,落在他耳中,竟比先前的糕點言論還要惹人憐愛。

    他幾乎就要藏不住笑意,連忙垂眼,將險些揚起的唇角悄悄壓了下去。

    “這事兒你就別操心了,交給我來處理。初八那天,你只管安心待在府里便是。”

    卓鶴卿端起茶盞,借氤氳的熱氣遮掩瞬息間寵溺柔和的目光。

    “嗯。”沈月疏答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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