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總工的冷水潑得又狠又準，瞬間將控制室里剛剛燃起的喜悅澆滅了大半。是啊，手動微調取得的成功，確實帶有一定的偶然性，難以服眾，更難以推廣到全自動生產。
歡呼聲戛然而止，年輕技術員們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林凡和宋運輝。支持他們的生產副廠長也微微皺起了眉頭，顯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宋運輝剛剛放松的身體又繃緊了，他猛地站起身想要反駁，卻被林凡按住了手臂。
林凡的臉上並沒有出現挫敗或憤怒，反而是一種意料之中的平靜。他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馮總工和他身後那些帶著質疑眼神的老工程師，最後落在了生產副廠長和聞訊趕來的幾位廠領導身上。
“馮總工說得對。”林凡開口了，第一句話就讓所有人一愣，“依靠手動微調，確實無法證明新參數的普遍適用性，也無法用于大規模的穩定生產。”
馮總工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剛想再說點什麼，林凡的話鋒卻緊接著一轉︰
“但是，馮總工，您似乎忽略了我們這一夜工作的真正價值所在。”林凡的聲音提高了些許，帶著技術工作者特有的嚴謹和自信，“我們手動微調的目的，從來不是為了‘踫運氣’生產幾塊好坯子，而是為了——**驗證優化方向是否正確，並采集最關鍵的過程數據！**”
他走到控制台前，將打印機里吐出的、還帶著溫熱的厚厚一沓數據記錄紙拿在手中，用力揚了揚。
“這一夜，我們記錄了超過兩百組實時數據！包括每一次微調對應的冷卻參數變化、鑄坯溫度場變化、以及最終成品的探傷結果！”林凡的目光變得銳利，直視著馮總工，“手動操作引入了人為變量，這沒錯！但正是這些‘變量’和對應的‘結果’，構成了一個無比珍貴的數據庫！它告訴我們，在什麼樣的參數組合下，效果最好！在什麼樣的邊界條件下，會出現波動！”
宋運輝此刻也完全明白了林凡的意圖，他立刻接口道，語氣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對！數據！林工說得對！我們不是在瞎調，我們是在進行最快速、最直接的**參數尋優實驗**！手動操作只是為了突破原有自動控制系統響應滯後的限制，快速遍歷參數空間！現在，最優的參數組合區間已經找到了！”
他幾乎是撲到計算機前，快速地將一組核心數據輸入進去，運行了一個簡單的回歸分析程序。屏幕上很快生成了一條清晰的趨勢曲線和一組優化後的參數推薦值。
“領導，各位老師！”宋運輝指著屏幕，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請看！根據所有這些實時數據反推，只需要對控制系統的PID參數進行小幅整定，消除溫度控制的滯後性，我們完全可以將手動取得的優秀效果固化下來，實現全自動穩定運行！而且，優化後的參數區間非常清晰，抗干擾能力也比原有參數更強！”
他將最終的數據分析報告和優化後的參數表打印出來，鄭重地遞給了生產副廠長和幾位廠領導。
領導們接過報告，仔細地看著上面的數據對比圖表、趨勢分析和最終結論。他們都是懂技術管理的，一眼就能看出這份報告的價值——它不是空想，不是紙上談兵，而是建立在海量第一手實驗數據基礎上的、極具說服力的優化方案！
數據翔實，邏輯清晰，結論明確！
馮總工和他身後的人湊過去看，臉色漸漸變了。他們原本以為林凡宋運輝只是瞎貓踫上死耗子，卻沒想到對方完成了一次如此漂亮的數據采集和論證工作！這已經遠遠超出了“試驗”的範疇，簡直是一次小型的、高效的技術攻關！
之前所有的質疑，在鐵一般的數據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生產副廠長看著報告，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抬頭看向林凡和宋運輝，目光中充滿了贊賞︰“好！非常好！小林，小宋，你們這項工作做得非常扎實，非常有價值！不僅找到了問題，還拿出了經過驗證的解決方案！辛苦了！”
另一位廠領導也點頭︰“有了這份報告和優化後的參數，系統整定就有了明確方向！老馮，你們技術科立刻組織人手，配合自動化小組，盡快完成控制系統的參數整定工作！我們要盡快把這項成果應用到生產中去！”
馮總工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嘴唇囁嚅了幾下，還想掙扎一下︰“廠長，這……這畢竟只是在三號段小範圍試驗，其他段……”
“老馮！”生產副廠長的語氣嚴肅起來，“事實和數據擺在面前，還有什麼可懷疑的？難道要等所有鑄坯都出了問題再補救嗎？立刻執行！先從三號段開始推廣，效果穩定後，全系統推廣！”
命令下達，無可更改。
馮總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頹然地點了點頭，再也說不出任何反對的話。他身後那些老工程師們也面面相覷，默默散去，開始執行命令。他們知道，這一次，他們徹底輸了，輸給了兩個他們曾經輕視的年輕人，輸給了無法反駁的數據和事實。
控制室里的氣氛徹底逆轉！年輕的技工和技術員們爆發出更加熱烈的歡呼和掌聲！這一次，是毫無疑慮的、充滿敬佩的歡呼！
林凡和宋運輝相視一笑，巨大的疲憊感和強烈的成就感同時涌上心頭。
就在這時，廠部的一個通訊員匆匆跑來，遞給林凡一封電報︰“林工，四九城加急發給您的！”
林凡心中一凜，接過電報打開。電報是李廠長發來的，內容很短，但信息量巨大︰
“林凡︰廠內劉、許等人借你不在，串聯生事，試圖翻案，質疑‘重生’項目獎金分配，煽動輿論，影響很壞。速想辦法澄清或回擊，必要時可請示陳大校協助。李。”
林凡的目光瞬間冷了下來。四合院里的那些魑魅魍魎，果然一刻都不消停！竟然想從他不在的空檔和獎金分配上做文章，試圖否定他的功勞，甚至動搖他的根基！
真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