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寶劇痛之下本能地拼命偏頭——
嚓!
刺耳的咬合聲伴隨皮肉撕裂的悶響。
原本咬向咽喉的狼牙,深切進了肩頸連接處的厚實肌肉。
一大塊連皮帶肉被生生剜下!
溫熱的血柱瞬間噴濺在雪地上。
頸肉撕裂的聲音通過骨傳導異常清晰。
陳冬河真沒料到,李大寶在如此慘絕人寰的境地,瀕死時刻,竟會向他發出逃命的警告!
這超乎了他的算計。
記憶深處一個模糊的畫面瞬間變得清晰灼人。
上一世,村里人指指點點圍觀羞辱,李二狗那地痞流氓戲弄侮辱往爹媽身上潑髒水時,李大寶曾偷偷擠在人群里,趁混亂飛快塞給他一個冰冷的摻著麩皮的粗糧菜團子。
那時對方渾濁的黃濁眼珠里藏著一絲年幼無助的陳冬河當時完全無法理解的,近似憐憫的微光,啞著嗓子飛快嘀咕過︰
“別……別跟李二狗硬頂……你……弄不過……他們人多……忍著……活命要緊……”
當時他只覺那菜團哽在喉嚨難以下咽,只覺一家受盡屈辱,哪有心思深究這突兀的“善意”。
只覺得是更大的羞辱,隨手就扔進了爛泥溝里。
此刻眼睜睜看著雪地上那殘破的身軀,用盡最後生命示警的瞬間再遭惡狼撲咬撕肉。
那點滔天仇恨塵封下微不足道的記憶碎片,猛地變成一根看不見的冰針,狠狠扎了他一下。
很輕,卻極銳利。
李大寶……還算有些人性。
但不多!
陳冬河當然清楚,李大寶已經沒救了。
但是他腳下非但沒停,反而加速猛沖過去。
手中那桿磨得 亮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穩穩抵在肩窩,每一次扣動扳機都帶著一種冰冷的韻律。
槍聲在死寂的雪林里炸開,格外刺耳,震得樹梢的積雪簌簌落下。
李大寶糊滿血痂的眼楮勉強睜開一條縫,只模糊地看到那個熟悉又刻骨的身影沖了過來。
一股滾燙的酸澀猛地沖上眼眶,混著臉上的血污淌下髒兮兮的痕跡。
誰能想到?
自己這副爛腔爛調快咽氣的當口,趕來拼命的,竟是被他和兄弟伙同李二狗往死里算計過的陳冬河!
他感覺自己像個被戳漏的破麻袋,刺骨的寒氣從骨頭縫里鑽進來,貪婪地吸走最後一點熱乎氣。
膝蓋往下早被狼啃成了掛著爛肉的白骨茬子,褲襠里更是空蕩蕩一片,那剜心剔骨的劇痛反倒成了吊住他一絲清醒的毒藥。
血都快流干了,要不是這疼得人頭皮發麻的滋味,他早該昏死過去。
眼看陳冬河沖到近前,李大寶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嘶喊,聲音帶著血沫子,像破風箱在拉︰
“別過來!沒用了!我活不成了!別把你的命搭進去!”
他喉嚨里 作響。
“我……我對不住你……再讓你折在這兒,下了黃泉……我都沒臉見你!”
陳冬河听著這遲來的悔恨,心口像被什麼東西不輕不重地攥了一下,一股說不出的滋味翻涌著。
手里的槍膛空了,最多十發子彈。
狼群根本不會給他重新壓彈的機會!
尤其是遠處山梁後,猛地又冒出一片移動的灰影,足有二十多頭!
陳冬河瞳孔驟然收縮。
這狼群的規模遠超出估計。
先前圍堵李小寶的十幾頭只是前鋒?
他不確定是不是同一群,但生死就在這一瞬。
狼王發出一聲冷酷短促的嚎叫,剩下的餓狼眼冒凶光,如同離弦的灰色箭矢,從三面猛撲而來!
雙方距離本就極近,此刻再裝子彈純屬找死!
陳冬河眼神一厲,毫不猶豫地將打空的步槍“ 當”一聲甩在雪地里,順勢從背後牛皮刀鞘里抽出了那柄厚脊彎刃的狗腿刀。
冰冷的刀柄一入手,浸透了汗漬的纏繩緊貼掌心,整個人氣勢陡變,像一柄出鞘的凶刃。
第一頭躍起的灰狼直撲咽喉,快得只剩一道灰影。
陳冬河不退反進,擰腰側身讓過狼頭,手中的狗腿刀借著前沖的力道閃電般遞出。
噗嗤!
鋒利的彎刃像捅進浸濕的皮口袋,精準地刺穿了狼頸。
手腕一翻一拉,那狼脖子便被豁開大半,滾燙的狼血噴泉般狂涌,染紅大片雪地。
他手腕輕顫,刀刃上的血珠成串滴落。
幾乎同時,第二頭狼腥臭的大嘴已到眼前。
陳冬河腰腹發力,不退反進,刀尖如同毒蛇吐信,狠狠捅進那大張的狼嘴里。
不等它合攏撕咬,手臂肌肉賁張,發力向外猛劃。
“ 嚓”一聲脆響,半片狼下巴帶著森白的獠牙,被整片挑飛出去。
狼臉豁開一個血肉模糊的巨大窟窿。
第三刀!
斜刺里又一頭狼撲向腰腹。
陳冬河刀鋒微微一沉,順著狼胸骨的縫隙精準刺入。
七百斤的臂力猛然下壓,“ 吧”一聲脆響,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刀鋒在胸腔內凶狠一絞,狼的心髒瞬間成了一團爛肉。
刀光雪亮,刀風凜冽。
每一次揮刀都帶著肌肉拉扯的低嘯,每一次出擊都如雷霆電閃。
慘嚎與骨裂聲中,不過眨眼工夫,地上已倒了十一頭狼扭曲的尸體。
剩下的狼終于怕了,夾著尾巴嗚嗚低吼著,圍著他打轉,獠牙外露卻再不敢輕易上前。
那體型碩大的狼王死死盯著陳冬河,那雙凶殘狡黠的狼眼里,頭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種叫做“恐懼”的情緒。
山林的法則就是弱肉強食。
陳冬河此刻展現出的殺伐,比它們見過的任何猛獸都更可怕。
他提著滴血的狗腿刀,一步步向前踏去,沉重的翻毛大頭鞋在雪地上踏出一個個深深的印子。
刀刃上的血滴落在雪上,綻開一朵朵猩紅刺眼的小花。
“滾——”
陳冬河猛地一聲斷喝,聲音如同炸雷,在寂靜的山林間激蕩翻滾。
最後那十幾頭狼如同听到了最可怕的敕令,凶性盡失,夾著尾巴發出哀鳴,狼狽不堪地掉頭就逃,雪沫飛濺。
就連那狼王,喉嚨里也發出一聲不甘的低沉嗚咽,轉身就想混入潰散的狼群。
陳冬河眼神一寒。
在那狼王最後的凝視里,他看到的不僅是恐懼,更有一種刻骨的怨恨和不甘。
讓它跑了,後患無窮!
這畜生,記仇!
就在狼王轉身躥出的瞬間,陳冬河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