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南侵,長江北伐。
這是地理常識,他當然知道。
可要問為什麼……
他還真沒想過。
自古以來的輿圖和水文記錄都是如此,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看著李淳風一臉茫然的樣子,程處輝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用你不知道的知識,打敗你。
“想不明白?”
程處輝用木桿輕輕敲了敲沙盤的邊緣,發出的篤篤聲,像是敲在李淳風的心上。
“那就算你今天的家庭作業了。”
“另外,再給你布置一個。”
程處輝收起笑容,臉色一正。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算籌也好,龜甲也罷,或者夜觀天象。”
“一個晚上之內,我要知道未來七天,哪天會下雨,哪天是晴天。”
“我要具體到時辰。”
“李大人,這不只是一個預測。”
“這關系到我的水泥什麼時候能澆築,什麼時候能干透。”
“更關系到沿岸數萬民夫,數十萬百姓的安危。”
“辦砸了,咱們就一起去黃河里喂王八。”
……
當程處輝拖著有些疲憊的身體回到自己的別院時,夜色已經深了。
庭院里,一盞孤零零的燈籠在晚風中搖曳,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他剛踏進院門,一道倩影便迎了出來。
月光下,李麗質一襲素雅的長裙,發髻上只簡單地簪著一支玉簪,顯得很是溫婉。
“你回來啦。”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嗔怪。
“飯菜都給你熱了三次了。”
程處輝心中一暖,快步走上前,握住她微涼的手。
“抱歉抱歉,跟李淳風那個老學究多聊了一會兒,差點把時間給忘了。”
李麗質白了他一眼,卻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拉著他往屋里走。
飯廳的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幾乎都是程處輝平日里最愛吃的。
“今天什麼日子?這麼隆重?”
程處輝有些驚訝。
“是母親特意吩咐廚房做的。”
李麗質一邊幫他盛飯,一邊輕聲說道。
“母親听說了你跟父皇打賭的事情,高興壞了,說一定要給你好好補補。”
程處輝夾菜的動作一頓。
他抬起頭,看著李麗質帶笑的眼楮,臉上露出一絲哭笑不得的表情。
“不是吧,你們……都知道了?”
他原本還想著,等自己贏下田畝,再風風光光地回來,給家里人一個天大的驚喜。
好家伙,這驚喜還沒開始醞釀,就直接被劇透了。
程處輝瞬間感覺自己精心準備的B沒裝成,頓時有些索然無味。
“我本來還想著,到時候把地契往桌上一拍,就說‘老婆,看,這是我為你打下的江山’!”
他哀嚎一聲,語氣里滿是懊惱。
“這下可好,一點神秘感都沒了。”
李麗質看著他那副夸張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好啦好啦,江山我不要。”
她伸出縴縴玉指,輕輕戳了戳程處輝的額頭。
“我只要我的夫君平平安安的。”
“就算你輸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的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聲音里滿是認真。
“大不了,我養你啊。”
程處輝的心猛地一顫。
他看著妻子眼中的星光,剛才那點裝B失敗的郁悶瞬間煙消雲散。
一股暖流從心底涌起,包裹住他整個有些疲憊的靈魂。
“真的?”
他故意挑了挑眉,湊了過去,臉上帶著一絲壞笑。
“那我可就等著吃軟飯了。”
“以後就在家帶孩子,洗衣做飯,給你描眉畫鬢,怎麼樣?”
李麗質的臉頰泛起一抹紅暈,嗔怪地推了他一下。
“沒個正形。”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她眼中的笑意卻更深了。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在跟她開玩笑。
他也絕不是那種會輕易認輸的人。
“快吃吧,菜都要涼了。”
李麗質又給他夾了一筷子紅燒肉,滿滿當當地堆在他碗里。
程處輝嘿嘿一笑,不再多說,埋頭大吃起來。
奔波了一天,他是真的餓了。
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李麗質的臉上滿是寵溺。
她安靜地坐在一旁,時不時地給他添飯夾菜。
“對了。”
李麗質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口說道。
“母親雖然很高興,但也把父親給數落了一頓。”
程處輝扒飯的動作停了下來,好奇地抬起頭。
“嗯?罵我爹干嘛?”
“母親說,你胡鬧也就罷了,父親身為長輩,怎麼也跟著你一起胡鬧。”
李麗質學著程母的語氣,惟妙惟肖。
“還說什麼,萬一輸了,豈不是讓整個長安城看我們程家的笑話。”
程處輝聞言,頓時樂了。
這確實是他那位愛面子的母親能說出來的話。
……
與此同時,盧國公府的主院里,程咬金正被自家夫人念叨得一個頭兩個大。
“你也是,處輝年輕氣盛,喜歡跟陛下打賭,你怎麼也不攔著點?”
程母崔氏坐在榻上,手里拿著一把蒲扇,卻一下也沒扇,只是瞪著眼前的丈夫。
“這要是輸了,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程咬金掏了掏耳朵,一臉的不在乎。
“婦人之見。”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熱氣,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你以為這只是處輝跟陛下的一個賭局?”
崔氏一愣。
“難道不是嗎?”
程咬金放下茶杯,臉色嚴肅了幾分。
“你可知,在你眼里這天大的賭局,在某些人眼里,不過是開胃小菜。”
“就在今天,清河崔氏那個老狐狸,帶著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也想來分一杯羹。”
“他們想干什麼?”
崔氏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們想奪了咱們蒸餾酒和奇物內衣所有權。”
听到這話,崔氏的火氣騰地一下就上來了。
她一拍桌子,柳眉倒豎。
“他崔家算個什麼東西!”
“我呸!”
“咱們程家的東西,什麼時候輪到外人來指手畫腳了?”
剛才還在擔心自家得失的崔氏,此刻卻像是換了個人。
她的眼中滿是護短的堅決。
“老爺,你做得對!”
“別說一個崔家,就是十個崔家,也休想佔我們家半點便宜!”
“處輝這事,我支持了!”
“不就是幾萬畝地嗎?輸了就輸了,咱們程家還虧得起!”
“誰要是敢在這時候給咱們兒子使絆子,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看著自家夫人這副同仇敵愾的模樣,程咬金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握住妻子的手,輕輕拍了拍。
“放心吧。”
“咱們的兒子,不會輸的。”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對兒子的絕對信任。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程處輝還在院子里打著拳,就看到三個高大的身影聯袂而來。
正是他的三位兄長,程處默、程處亮和程處弼。
“老四!”
大哥程處默是個大嗓門,人還沒到,聲音就先傳了過來。
三人快步走到程處輝面前,臉上都帶著一股堅決。
“我們都听說了。”
程處默看著他,沉聲說道。
“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跟我們商量一下?”
二哥程處亮也跟著點頭。
“就是,治水這麼危險的活,你一個人怎麼扛得住?”
三哥程處弼雖然話不多,但眼神里的關心卻是實打實的。
“我們來幫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