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兵府內,燈火未熄。
甦子孝坐在書桌之前,品讀兵書。
作為曾經執掌一軍的人物,對于武川鎮的暗流涌動他又豈能毫無察覺。
正因如此,才會秘密地調集許陽入城以做後手。
當親兵引著許陽出現在自己書房的時候,甦子孝一點也不意外。
許陽也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開口道。
“楊莽行動了,他把自己的妻兒趁夜送出城了。”
甦子孝聞言並未作答,而是指著側方的椅子說道。
“先坐。”
許陽坐下之後,甦子孝不緊不慢的給他斟了一杯上好的碧螺春,輕輕品了一口之後,甦子孝方才道。
“此事我已經知道了。”
許陽聞言心中略微有些驚訝,果然自己這位舅哥手段也不弱。
“看來楊莽果然是打算一條路走到黑了。”
許陽品了一口茶水之後,點了點頭。
“我已經派人去攔截了,先控制住楊莽的妻兒,想來後續能減少些損失。”
“不過按照我的推測,楊莽選擇在這個時候送走家眷,恐怕所圖不小啊。”
甦子孝聞言對著許陽露出了一絲的贊揚之態。
“繼續說。”
許陽也沒有藏著掖著直接表明了自己心中的看法。
“恐怕他是想破釜沉舟不留後路。”
“在這個時候從走家眷財產想來是為了沒有掣肘,如此方才放心干一票大的。”
“用一份足夠分量的‘投名狀’來換取滿韃那邊的錦繡前程。”
許陽的推測讓甦子孝目光微皺。
“按你所言,這份投名狀該是什麼?”
許陽語氣帶著幾分玩味的望著甦子孝道。
“放眼整個遼州六鎮,還有什麼‘投名狀’比起一個邊軍總兵鎮將的分量更大呢?”
一瞬間,房間內的氣氛略微有些凝固。
甦子孝臉上並未露出任何的驚恐和訝異的表情,畢竟他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這等場面雖然凶險但是還沒到絕境之時。
“以下犯上,謀殺上官,叛國投敵,禍亂邊疆。這楊莽的本事不大,胃口卻是不小啊。”
“想要用我的腦袋當做他錦繡前程的墊腳石,也不怕崩碎了他滿口的爛牙。”
甦子孝的言語之中帶著幾分的譏諷和冷意,他扭頭看著許陽問道。
“你打算怎麼辦?”
許陽聞言明白,這是甦子孝對自己的又一個考驗,于是略作沉思的說道。
“而今的楊莽乃是困獸之爭,行動在一個快字!所以必力求一擊斃命。”
“按照我的推測,他最有可能的計劃便是召集心腹,趁夜發起突襲,直取總兵府邸。”
“所以我們不如來一個將計就計,示敵以弱。”
甦子孝似乎來了興趣,許陽則是繼續開口部署道。
“等到明日總兵大人,一切如常就好,需要給他一種我們尚未察覺的假象。”
“接下來我會將折沖營部署在總兵府內外,只要楊莽敢來,必是一網打盡。”
甦子孝伸手拍了拍許陽的肩膀,而後笑道。
“好,那就來一個將計就計,甕中捉鱉。”
定下計謀之後為了避免楊莽先下手為強,當夜許陽就調集了一半的人手趁著夜色偷偷的潛入總兵府內。
其余人則是四散在總兵府邸周圍的民房之中靜觀其變。
一切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進行,楊莽根本沒有任何的察覺。
翌日清晨,頂著兩個黑眼圈的楊莽正在用膳。
即便是大早上,楊莽的餐桌上依舊是大魚大肉。
昨夜他可謂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畢竟這是決定人生走向的大事,楊莽內心也是沒有任何的底。
正當楊莽惴惴不安的時候,張猛匆忙趕來。
“回稟參將大人,根據情報得知折沖營並沒有任何的動靜。”
听聞此言,楊莽大喜過望。
只要折沖營不動,那他的計劃有八成就可以得手!
畢竟他在武川鎮經營已久,上下都是自己的人,這一點是張浩之和甦子孝都無法比擬的。
在得知戊字堡的折沖營沒有動作之後,楊莽立刻召集了心腹。
參將府的密實之內,燈光搖曳。
數十個被叫來的漢子個個臉上都是緊張無措的表情。
這些人之中下至什長,上至校尉,幾乎是涵蓋了半個武川鎮的大小武官。
這些人都是楊莽這些年培養的心腹,也是這條走私軍械路線之上的受益者。
一旦東窗事發這些人有一個算是一個都跑不掉,算是跟楊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不大的密室之內氣氛十分的凝重和詭異。
燭光映照在楊莽的臉上,讓他顯得更加猙獰。
時間緊迫,楊莽也不打算繼續浪費口舌,給他們畫大餅,畢竟這一點楊莽也並不擅長。
“諸位兄弟,老子這些年老子自認待你們不薄,而今東窗事發,你我生死都在旦夕之間!”
“與其被動等著朝廷的刀砍下來,不如今日我為大家搏一個前途!”
楊莽的聲音沙啞而冰冷,宛如一條陰損的毒蛇吐出信子一般。
“只要今日你們各自帶上心腹跟我殺入總兵府,取了那甦子孝的項上人頭,然後沖出武川,投奔蒼鷹旗,咱們之前犯下的罪過就能一筆勾銷!”
“以後你們還是跟在老子的身後吃香的喝辣的!沒有任何的改變!”
縱然在場的所有人早就心理準備,但是當他們真的听到楊莽這逆天之言的時候心中還是一陣的顫抖。
弒殺上官,投敵叛國!听到這兩個詞,在場的所有人臉色慘白。
一個身材干癟的漢子,臉上露出幾分的掙扎表情,而後上前一步開口道。
“參將大人,刺殺蔥餅,投遞叛國可都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難道咱們就沒有什麼其他的路能走了嗎?咱們的家人可都在武川呢。”
“要......要不然咱們去向總兵大人請罪,想來他看在咱們這些年兢兢業業的份上,能饒了我們一命呢?”
此言一出,在場的眾人都開始躁動起來。
畢竟他們其中不少人家眷都在武川,一旦做了叛國投敵的事情,縱然他們能逃走,但是家中父母妻兒肯定是要連著遭殃的。
楊莽聞言仿佛是听到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一樣,笑的那叫一個前仰後合。
這笑聲實在是太過滲人,讓在場的人都感覺到一陣的惡寒升起。
忽然,楊莽的笑聲戛然而止,他冷冷的掃視而過,旋即眼神之中不帶絲毫溫度的說道。
“求饒?放屁!”
“你認為甦子孝會放過我們?還是認為朝廷會放過我們?又或者上面的那些人會放過我們嗎?”
“我們本來做的就是掉腦袋的事情!這些年倒賣的軍械足夠我們滿門抄斬十次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在哪里當差不是當差?”
“妻兒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
楊莽的話音未落,眼神之中忽然閃過一絲的凶光,隨後毫無征兆的拔出腰間的配刀,只見刀光一閃而過!
剛才發言的那個漢子聲音戛然而止,他難以置信的低頭一看,只見楊莽手中的長刀已經刺穿了他的胸膛。
鮮血宛如噴泉一般的涌出,這漢子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隨後整個人直挺挺的倒下。
溫熱的鮮血噴濺在周圍幾人的臉上,密室之內刺鼻的血腥味立刻彌漫開來。
眾人原本的躁動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楊莽這狠辣的手段驚呆了。
此刻眾人都知道今天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要麼答應和楊莽一起作亂,投奔滿韃!
要麼成為楊莽刀下的亡魂,現在就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