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房的牆角，陰影扭動了一下，林夜的身形從中分離出來，帶起一陣微不可聞的塵埃。
他靠在冰涼的牆上，調整了一下有些紊亂的呼吸。
確認四周並無異狀，那具戰爭傀儡的動靜也被遠遠地隔絕在了天工廢墟深處，他這才放松下來。
他走到自己那張簡陋的硬板床邊，將從周毅尸體上扯下來的那個儲物袋倒轉過來。
嘩啦啦。
一堆東西雜亂地堆在了床上。
幾塊散發著幽光的稀有礦石，一截不知是什麼妖獸的骨骼，還有幾件打造了一半的精密零件，上面還刻畫著繁復的靈力回路。
隨便哪一樣拿出去，都足以讓外門那些天工堂弟子搶破頭。
但這些，都不是林夜此刻關心的。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本被爆炸的余波燻的焦黃發脆的冊子上。
冊子的封皮已經燒掉了大半，勉強能看到幾個殘缺的字跡。
林夜小心翼翼地將其拿起，生怕一用力就讓它化為飛灰。
他翻開了第一頁。
下一刻，他整個人僵住了。
沒有文字。
什麼都沒有。
只有一片混亂，一片癲狂。
無數繁復到讓人頭皮發麻的設計圖紙，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昏暗的密室里，一個男人披頭散發，正用嘴對著一根細小的水晶管道吹氣，試圖校準里面流動的能量。
“不夠！還不夠精細！”
“能量的損耗必須壓下去！必須！”
那個叫周毅的男人，他的執念，他的不甘，他臨終前所有的瘋狂，都封存在了這本筆記里，此刻正化作洶涌的濁流，要將林夜這個窺探者徹底吞噬。
這是一種精神層面的污染。
任何一個神魂不夠強大的人，只要翻開這本筆記，就會被周毅殘留的意志所影響，最終變成一個只知追求所謂“完美機關”的瘋子。
“有意思的加密方式，用自己的執念當鎖。”
林夜的思緒卻沒有半點動搖。
【謊言之心】的能力，讓他的心神堅若磐石，外界的情緒沖擊，根本無法撼動他的自我認知。
“但你憑什麼覺得，你的腦子比我強？”
他不但沒有合上筆記，反而繼續向後翻去。
那股精神沖擊變得更加猛烈。
周毅那張因為狂熱而扭曲的臉，幾乎要從紙頁上浮現出來。
“模擬。”
林夜在心底發出指令。
【天賦掠奪】系統開始運轉，並非掠奪，而是解析。
它飛快地分析著這股精神沖擊的構成，捕捉著周毅殘魂的獨特波動。
然後，林夜調整了自己的精神力，發出了一個完全相同的波動頻率。
就好像在對一把精密的大鎖，輸入了正確的鑰匙。
嗡。
腦海中所有的喧囂與狂亂，在這一瞬間全部平息。
紙頁上，那些原本空白的地方，開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字跡，以及一張張匪夷所思的構想圖。
林夜的呼吸，微微停頓了一瞬。
他看到了一個標題。
一個足以讓整個修真界都為之震動的標題。
“完美人偶計劃”。
“這……不是傀儡術？”
林夜快速地瀏覽下去，越看，他內心的震動就越強烈。
這根本不是什麼傀儡制造術！
這是一套完整到令人發指的，關于“道體人造”的禁忌理論！
“以萬年玄龜之甲為骨……”
“取九天雷鷹之筋為脈……”
“熔星辰之沙，塑靈力線路……”
筆記的主人，那個叫周毅的瘋子，他的野心根本不是制造什麼強大的傀儡。
他是想用煉制法寶的方式，用各種天材地寶，用不同強大妖獸的身體部件，去“煉制”一具擁有頂級天賦根骨的空白肉身！
一具可以完美承載任何靈魂的，活生生的“道體”！
林夜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狂亂的字跡。
“好家伙，這哥們兒是想當人造人之父啊！”
“別人還在拼爹媽給的天賦，他已經想著自己捏一個出來了！”
他內心的驚嘆無以復加。
這個想法太瘋狂了，也太天才了。
如果這個計劃真的能夠成功，那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天賦”這種東西，將不再是與生俱來，而是可以被批量制造的商品。
一個凡人，只要靈魂足夠強大，就能換上這具“完美人偶”，一步登天，擁有無數修士窮盡一生都無法企及的修行起點。
這足以顛覆整個世界的秩序。
林夜繼續向後翻閱。
筆記的後面，詳細記錄了周毅自己的實驗過程。
他從最基礎的機關手臂開始改造自身，試圖將自己的血肉之軀與機關完美融合，實現所謂的“人機合一”。
那只在廢墟里看到的，最終炸毀了他自己的金屬手臂，就是這個“完美人偶計劃”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實驗品。
“可惜了。”
林夜合上了筆記。
“想法是好的，但路走窄了。”
“人體才是最精密的法寶，用那些粗陋的金屬零件去替代，簡直是本末倒置。”
“白瞎了這麼好的理論。”
他搖了搖頭，對周毅的選擇感到了幾分惋惜。
這家伙守著一座金山，卻只想著從里面挖點石頭出來給自己換副牙。
不過，這份大禮，現在歸他了。
他將筆記小心地收好，這東西的價值，遠超他之前得到的所有詞條。
他翻到筆記的最後一頁。
那一頁上沒有理論，也沒有圖紙。
只有一行用血寫下的，充滿了不甘與渴望的字。
“萬事俱備，只差一枚能承載萬千法則的‘源魂石’。”
“傳聞此物，只在‘血色試煉場’的核心區域出現過……”
血色試煉場。
林夜咀嚼著這個名字。
這又是一個他從未听說過的地方。
但很顯然，這是周毅為自己的瘋狂計劃，找到的下一個目標。
現在，也成了他的目標。
林夜將筆記放在床頭，思緒飛速轉動。
這個“完美人偶計劃”，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它不僅是一套理論，更像是一本包羅萬象的“說明書”，一本關于如何搭建、改造、優化一具“身體”的說明書。
無論是人類的身體，還是傀儡的身體。
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了藏在床下的那具尸傀儡。
那具由執法弟子尸體制成的，他現在手中最強的戰力。
“尸傀儡1.0版本……”
林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之前，他對那具尸體的改造，還停留在修復損傷、加固關節、優化靈力傳導的粗淺階段。
但現在，有了周毅的這本筆記……
一個大膽至極的想法，在他腦中慢慢成形。
“雖然材料差了點，都是些邊角料，不過……”
“按照這個理論，似乎可以給它來一次‘魔改升級’？”
把一具尸體，當成一具“人偶”的素體。
用【傀儡絲線】作為神經，用【機關之心】作為中樞。
再參照“完美人偶計劃”里的那些禁忌知識，對它的筋、骨、皮、脈進行全方位的強化改造。
他能造出一個什麼樣的怪物出來？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再也遏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