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個“繼續”的念頭在腦中定下，眼前的金色文字便化作了無數光點，盡數鑽入他的眉心。
【天賦融合開始…】
【警告︰檢測到強烈精神沖擊…】
【警告︰識海完整性受到威脅…】
林夜的身體猛地弓起，倒在草堆上，四肢不受控制地抽動。
痛。
不是皮肉之苦，而是另一種更深層次的，源自魂魄的撕裂感。
一個陌生人的記憶，不，應該說是一個天才劍修的一生，正以一種粗暴無比的方式，強行塞進他的腦子里。
畫面在他腦中一幕幕閃過。
三歲握上木劍，冰冷的觸感。
五歲，在院中，對著木樁，日復一日地重復著最基礎的刺、劈、撩。汗水浸透了衣衫，虎口磨出了血泡，結痂，再磨破。周圍是同齡人的玩鬧聲，而他的世界里，只有劍。
十歲，第一次用劍尖挑落一片秋葉。師傅面無表情，只說了一句“尚可”。他卻在無人的夜里，對著月光，一遍遍練習那個動作，直到成了身體的本能。
十五歲，外門小比，他一劍敗三人，嶄露頭角。台下有喝彩，有嫉妒，有議論。他听不見，他只想著剛才出劍的角度，是不是還能再快半分。
二十歲，他成了外門弟子里最耀眼的那個人，被稱為百年不遇的劍道天才。他開始挑戰內門弟子，勝多負少。所有人都說，他進入內門是板上釘釘的事。
可那些榮耀的畫面飛速掠過，緊隨其後的是無盡的陰郁和偏執。
他為了磨練劍技，疏遠了所有朋友。
他為了一個劍招的破綻，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他的世界越來越小，最後只剩下一柄劍，和一個永遠追逐的背影——他的宿敵，那個處處壓他一頭的人。
最後的一幕記憶，是冰冷的劍鋒穿透自己胸膛的觸感。
那張他最熟悉也最憎恨的臉，在他面前說著什麼。
“你的劍，太執著于形，忘了意。”
“下輩子，別練劍了。”
不甘心。
怨恨。
為什麼！我傾盡所有，為何還是會敗！
那股屬于天才劍修的滔天執念，那份至死都無法釋懷的怨氣，在他的識海里橫沖直撞，要將他林夜自己的意識徹底沖垮，吞噬。
林夜感覺自己就要被這股記憶洪流撕碎了。
他自己的那點可憐的記憶，在天才劍修偏執而輝煌的一生面前，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他的一生是什麼？
是爹娘的嘆氣。
是測靈石前後的冷遇。
是青雲宗里日復一日的雜役生活。
是張狂踩在他臉上的那只腳。
對，張狂。
還有明天。
明天張狂還會來。
他要是被這股記憶沖垮了，變成一個只知道練劍的瘋子，或者干脆神魂俱滅，那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不。
他不想死。
他不想再回到那種任人欺辱的日子。
“你已經死了！”林夜用盡全部的意志，在自己的識海中咆哮，“你的不甘心，你的怨恨，都該煙消雲散了！現在，輪到我了！”
他自己的求生欲，那份被壓抑在最底層的，對命運不公的憤怒，在此刻成了他唯一的船錨。
憑什麼天才就要擁有一切？
你擁有了這麼多，不也還是死了嗎！
既然你死了，你的東西，就歸我了！
那股狂暴的執念似乎被他這股更純粹、更原始的蠻橫勁頭鎮住了一瞬。
也就是這一瞬間的空隙，林夜死死守住了自己的本心。
不知過了多久，腦中的劇痛緩緩退去。
那些屬于天才劍修的記憶碎片不再沖撞，而是沉澱下來，化作最純粹的劍術知識，融入他的四肢百骸。
林夜緩緩睜開眼。
柴房還是那個破柴房，草堆還是那個草堆。
但他感覺，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伸出自己的手，五指修長，但布滿了老繭和傷痕，這是一雙干雜活的手。
可現在，他看著這雙手，腦子里卻自動浮現出上百種握劍的方式。
他該如何發力，如何轉動手腕，才能讓劍鋒以最省力、最刁鑽的角度刺出。
這些知識不是他學會的，而是他本來就會的。
他看向牆角的一根燒火棍。
長度三尺二，重心偏後，木質疏松，不宜硬劈，但若是用作點刺，速度卻能快上三分。
【天賦融合成功】
【獲得天賦︰劍術精通（入門）】
成了。
林夜慢慢從草堆上坐起來，胸口的傷還在隱隱作痛，身體依然虛弱，饑餓感一陣陣襲來。
但他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靜。
“砰！”
柴房那扇本就搖晃的木門，被人一腳踹開。
三個身影堵在門口，擋住了外面慘淡的天光。
為首的，正是張狂。
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平日里總愛跟在他屁股後面的雜役。
“喲，林夜，命挺大啊。”張狂雙手抱胸，一臉的譏諷，“沒死在尸坑里？”
他旁邊一個瘦高個跟班立刻接話︰“張哥，你就是心太善。依我看，昨天就該直接打斷他的腿。”
另一個矮胖的也嘿嘿笑道︰“這小子估計是嚇破膽了，連尸坑都忘了收拾，今天管事發了好大的火。”
張狂往前走了兩步，居高臨下地看著蜷縮在草堆里的林夜。
“听見沒？你讓老子挨了管事的罵。”
“尸坑收拾干淨了麼？”
林夜沒有回答，只是慢慢地站了起來。
他這個動作，讓張狂有些意外。
以前的林夜，見到他早就該跪地求饒了。
今天怎麼還敢站起來？
“怎麼，啞巴了？”張狂不耐煩地說道，“老子問你話呢！”
林夜的身體還有些搖晃，他扶著旁邊的柴火堆，穩住身形。
“沒收拾。”
他的回答很平靜，沒有恐懼，也沒有憤怒。
張狂愣了一下，隨即怒火上涌。
“你他娘的找死？”
“老子昨天說的話你忘了？尸坑不干淨，就讓你下去陪他們！”
“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張狂說著，一記老拳就朝著林夜的臉上揮了過來。
他練的是【蠻牛勁】，一身蠻力，這一拳下去，足以把林夜的牙打掉幾顆。
跟在後面的兩個跟班，都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等著看林夜被打得滿地找牙。
可這一次，他們預想中的畫面沒有出現。
就在張狂的拳頭即將及體的剎那。
林夜動了。
他的動作不大，只是往旁邊撤了半步。
就是這半步，讓張狂勢大力沉的一拳打在了空處，身形一個趔趄。
與此同時，林夜的手動了。
他順手從柴火堆里抄起一根手臂粗細的木棍，手腕一抖，木棍的另一頭，以一個極其精準的角度，向前遞出。
不是砸，不是劈。
是刺。
後發而先至。
“噗。”
一聲悶響。
木棍的前端，干脆利落地穿透了張狂揮拳落空後、來不及收回的右手手掌。
時間仿佛靜止了。
張狂臉上的怒容凝固了。
他身後的兩個跟班，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啊——！”
遲來的劇痛，讓張狂爆發出淒厲的慘叫。
他想把手抽回來，可那根木棍穿得結結實實，稍一動彈，就是鑽心的疼。
鮮血順著木棍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林夜松開手，任由那根穿著手掌的木棍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看著抱著手慘叫的張狂，臉上沒有一絲復仇的快感。
他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冷靜到近乎冷酷的念頭。
這張狂，練的是【蠻牛勁】。
一身蠻力，天賦應該還算不錯。
不知道……死了之後，能不能也提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