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字的聲音有如針尖一般的鑽入各人耳中,人人覺得極不舒服。顯見中氣充沛,遠遠的送上樓來。
雲長空也是臉色一正,來人內力極為不凡。
封壇主喜道︰“少教主到啦!”急忙到了樓梯口相迎,其余天鷹教眾也都喜形于色。
雲長空擊敗殷無福、殷無祿,天鷹教上下都為之氣奪。封壇主自忖武功也勝不得這兩人,二人聯手尚且落敗,自己縱然出戰,絕對不是對手。但若不出手,看著他們被雲長空處置了,教規森嚴,豈能饒過自己?正自發愁,哪想來了大救星。
樓下一些大膽子的正圍在樓下看熱鬧,听到聲音,回頭一望。
只見街角轉出一個白衣人。他手揮折扇,瀟灑已極,走到樓下,白影晃動,沖天而起。
樓上的人就見一道白影好似白燕穿雲,輕輕巧巧鑽過窗戶,飄然落在樓中。
彭瑩玉與王嘯天大聲喝采道︰“好輕功!”
雲長空也是拍了拍手︰“了不起!”
習武之人不論是否敵對,見到武功,內心自有評判,好就是好!
此人一進,所有天鷹教弟子便躬下身去,狀極恭謹。
要知殷素素死後,白眉鷹王殷天正不願再動刀兵,將天鷹教的教務都交給了兒子處理,殷野王名義上只是天微堂的堂主,實則便是代理教主,那是積威已久。
那封壇主俯身一指長空道︰“少教主,這雲家小子大言不慚,對我教不敬,還請下令,誅殺此僚!”
“此僚?”雲長空呵呵一笑︰“封壇主,你可記好這個詞哦!”
封壇主也不知道怎的,心里不由一寒。
殷野王內力深厚,遠遠就听見了雲長空的話,但當見到他的面容,也不禁有些錯愕。
常言道︰“不是猛龍不過江!”敢到嘉興找天鷹教教主的僕人了斷恩怨的,殷野王一收到消息,立刻明白對方不是易與之輩,這才隨後而至,但見了雲長空,仍舊讓他大吃一驚。
正所謂“富潤屋、德潤身”,又有言道︰“腹有詩書氣自華。”武學之道也是一般,雲長空年紀雖少,然而從小習練神功,武功更也有成,儼然有少年宗主之慨,氣度極為不凡。
況且殷野王久經大敵,眼光厲害,眼見雲長空神氣內蘊,雙目一閃,隱有光華閃見,顯見內功已有極厚根底,絕不在自己之下。以他之高傲自負,也不由暗自點頭︰“無怪此子放此大言,果真非凡。”
殷野王當下扇子一揚︰“封壇主,無論敵友,來者是客,我天鷹教泱泱大教,怎能如此無禮?”
他說話溫和輕厚,但語氣之中,自有威嚴。若非知道此人便是江湖上名頭極為響亮的草莽人物殷野王,定會以為這是出自王侯世家的貴公子。
“是!”封壇主當即低頭躬身。
殷野王向長空抱拳道︰“閣下如此不將我天鷹教放在眼里?不知師從哪位高人!”
雲長空見他一襲白衫,貌相儒雅俊秀,年約四旬,氣質高華,渾身上下不見絲毫武林大豪的火氣,白衫左襟上繡著一只小小黑鷹,雙翅展開,與封壇主的法衣又略有不同。
雲長空抱拳笑道︰“殷老兄不愧是有白眉鷹王的氣魄,我家那位讓我出來做事留有余地,剛才形式所迫,逼不得已。
你家的人武功實在太高,我為求取勝,一不小心出手有點不大注意,閣下既然到了,這就好好勸勸吧,大家都是出來混的,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不就圖個臉面嗎,別讓我太為難了。”
他答非所問,明顯沒將殷野王放在心上。
殷野王心中驚怒︰“你要臉面,我就不要了?”卻微笑道︰“好說!既……”氣貫周身,就要開口邀戰。
卻听“嗯哼”幾聲。
眾人轉眼一看,竟然是殷無福、殷無祿兩人,靠在牆邊,面色通紅,神情甚是痛苦。
除了雲長空,人人都是一驚。
要知道武林中人,爭、殺、殘、唾之像永無休止,無非也就是為了一個“名”字。
一旦丟了名頭,在武林中毫無地位,實是比死尤甚!
因之,才有被砍了手臂也不叫痛,那就算個江湖好漢的說法,若是呻喚,縱然被人砍了,也被人看不起。
殷野王更是深知殷無福、殷無祿武功之強,絕非泛泛,性子之強,當年江湖上諸多高手圍攻三人,三人也是寧死不屈。
這一副硬漢做派,才引得爹爹施救,如今也沒見他們有外傷,卻如此呻吟,做出一副膿包之態,感覺丟臉之余,也當真大出意料。
殷野王立刻感覺到了事非尋常,怎敢貿然出手,眉頭一緊,便向兩人走去。
武林中名聲越大,顧忌越多。
畢竟誰都不希望打了敗仗,一世英名付于流水。更別說殷野王這十多年來,江湖上盛名之大,武林大派掌門人都不敢小覷,可面對雲長空這種年輕後生,一旦出手。
贏了,理所應當。
輸了,一個浪得虛名,跑不了。
武學之士技不如人,不是什麼不可接受的,然而名頭喪在不如自己的人手里,這卻是不能接受的。
原劇情中白眉鷹王身受重傷,眼看人死教滅,最後的想法卻是自己一世英名,若是斷送在武當派手中也就罷了,栽到崆峒派手里卻是讓他耿耿于懷,就是這個道理。
再比如少林寺三大神僧挑戰張三豐,張三豐不應戰。
就是名聲不對等,少林一方圍攻毫無心理負擔,你都頂著天下第一名頭幾十年了,和你單打獨斗,豈不是犯蠢?
張三豐迎戰,贏了,無非被人說一句“張真人源出少林,武功果然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確是名不虛傳!”
但若輸個一招半式,哪怕身上被拍一掌,那種這老兒原來只是浪得虛名,還他媽天下第一,簡直就是欺世盜名的聲音少不了。
再或者趙敏手下阿三挑戰重傷張三豐!
也是不求能贏,但求一戰。
哪怕張三豐一個重傷老兒,只要他能打平,那也是賺大了!
這就是名望不對等的優劣所在!
故而殷野王一意識到雲長空雖然年輕,武功卻是非同小可,便向殷無福、無祿兩人走去,他得多了解一點。
殷野王這幾步路一走,似乎腳不沾塵,輕快已極。
“好一個登萍渡水。”彭瑩玉再次拍手稱贊。
這手輕功,他見殷天正用過,若只論矯健迅捷,殷野王不在乃父之下了。
殷野王這才持扇拱手,沖彭瑩玉笑道︰“原來是彭大師,這可真是久違了。”
彭瑩玉笑道︰“常听人說,你的武功出勝于藍,今日一見,白眉老兒年輕時的確是不如你,果然名下無虛。”
彭瑩玉是出家的和尚,但偏偏最為熱誠,最關心世人疾苦,立志要救民復國,謀求天下太平。而他的主張更是與其他明教中人大不一樣,他是要聯合普天下英雄豪杰,群策群力。所以一直想要重整明教,為了這個目的,勸了這個勸那個。
他與殷野王一樣,眼見雲長空了得,背後必有高人。與殷野王一旦交手,無論誰贏誰輸,都非了局。
在此武林局勢之下,弄不好就是一場大劫,于驅逐韃虜之事沒有好處。所以先給殷野王送高帽,讓他穩穩帶上,以圖後勸。
“謬贊了!”殷野王微微一笑,將折扇往頸後一插,低下身子,雙手按在了殷無福,殷無祿脈搏上。
殷無福、無祿兩人被長空一腳踢在小腹,那是氣海所在,人身要害。長空出手再輕,也蘊含神功,他們早就苦不堪言。
要知道“羅漢伏魔功”至大至陽,一股灼熱內力在氣海來回攪動,連帶著五髒六腑好像在油鍋中翻炒一樣,兩人用盡渾身之力也無法消除這種痛苦,才做出此等膿包之態。
說實話,他倆現在想自殺都做不到!
雲鶴斷臂之痛,雲長空此刻沒砍他們胳膊,也得讓他們受了不可。
雲長空非得逼得對方自行動手,砍了自己胳膊,那才算出氣。
殷野王一搭脈,愀然色變,眉峰聚攏,目光銳如鋼針,刺在長空臉上,心中駭異無比︰“這好像是少林內力,卻又有些不像?這小子是從哪里學來的?難道是少林弟子?他年紀如此之輕,若是再過幾年,那還得了,武林中豈有我殷野王立足之地?”
這一刻的殷野王從不敢小看雲長空,變得心生忌憚︰“今日必須趁這少年羽翼未豐,出其不意,一掌打死打殘,以免留下後患。”
但又一想︰“彭和尚在此,也不知道用意何在,我若直接叫人圍攻,豈不是被他將天鷹教瞧的小了?嗯,再做一手準備!將爹爹師叔喊來,斷不能讓此子生離此地!”
他心念只在電閃之間,又向封壇主看了一眼。
殷野王從懷中摸出一顆白蠟封固的藥丸,捏碎蠟封後,取出兩粒藥丸,給殷無福、無祿喂了下去,隨即按撫兩人腹部,以內力化開藥力。
封壇主眼見殷野王一個眼神,他也是陰險之輩,登時心中會意,走到窗戶邊,掏出一個海螺,吹了起來。
這是天鷹教示警方式,告知來了大敵。
雲長空對殷野王的為人一清二楚,但他有恃無恐,任由殷野王對殷無福兄弟施救,也讓他盡快搬援兵,殷天正來了更好,一挑天鷹教就在今日,反而重新落座,甚是灑脫。
長空卻對王嘯天道︰“兄弟,你要不要先跑為敬?”
嘯天一听海螺號,知道大事不妙,卻最會湊趣,說道︰“現在跑了,還有面子嗎?我打死都不跑!”
長空見他頭搖的好像撥浪鼓,笑道︰“面子重要還是命重要?這世上多是一些枉負盛名的卑鄙小人,什麼以多欺少,以大欺小,都做的出來,我可是準備隨時跑路的?”
王嘯天眼楮瞪的溜圓,說道︰“老弟台,此時此刻,面子最重!
倘若殷野王一來,你我就跑,傳到江湖上肯定說你我被人嚇得夾屁而逃,這成什麼話?
雲老叔怎麼想,我不敢猜,可我師父一定寧願我死在這里,也不希望我這樣丟人。”
長空嘆了一聲︰“這叫好漢不吃眼前虧,怎麼就叫丟人呢?這些老頭真夠迂腐的!”
王嘯天嘻嘻道︰“老兄以一敵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殷野王心生恐懼,想要以多欺少,這是不假。可我們怎麼也得讓他徹底拉下白眉鷹王的老臉,下令圍攻你我,我們再說好漢不吃眼前虧的事!”
長空哈哈大笑。
他們兩人身處險境,在這里一唱一和,聲音雖然不大,可樓上全是高手,耳力驚人,誰听不到話里的諷刺。
殷無福、殷無祿受傷甚重,听了“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話,又羞又怒。
天鷹教眾也是氣急敗壞,只懾于殷野王在此,不敢發作。
彭瑩玉心想殷野王到了,你們兩小子還這樣說,這豈不是火上澆油,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當下微微搖頭。
殷無福與殷無祿服了藥,得殷野王內力相助,臉上血紅褪去,呼吸平順了一些,
殷無福胡須抖動,咽了一口唾沫,澀聲說︰“少爺,你怎麼來了?”
殷野王道︰“我听得有人要找兩位叔叔報仇,知曉情況不對,這才趕來,沒想到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殷無祿澀聲道︰“少爺,我們給您與老爺丟人了,你殺了我們吧。”
殷野王笑道︰“兩位叔叔忠心為主的英風俠烈,誰能不為之欽佩,我天鷹教有你們二位,那是榮寵無比,這一時之敗,找回來就是了,談何丟人?”
殷野王心計極深,此時身份更加不同以往,需要人心。無論是招攬,還是收買,面子工程必須到位。這番話說得宛轉親切,娓娓動听,不但讓殷無福,殷無祿心中感激。
天鷹教眾也紛紛流露欽佩神色,叫道︰“少教主說的對。”
“就看少教主滅殺雲家小子……”
長空驀地抓起一把筷子,甩手一揚,哧哧哧,瞬息之間,剛才開口之人一齊閉嘴。
鐺鐺鐺,幾個筷子落在了地上。
長空出手如電,毫無征兆,眾人均是無比驚愕。
殷野王一言不發,緩緩起身,卻是暗暗吃驚,雲長空端坐不動,隨手抓筷子,打穴之準、勁力之巧,均是妙到毫巔。
這些人可都是天鷹教中的精銳弟子,痛得面龐扭曲,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流淌了下來,
可他們衣服都沒破,如何能不讓殷野王這等武學行家吃驚?
只听雲長空淡淡說道︰“小人物拍領導馬屁,人之常情,但用屁股壓我的臉,就有些過分了。”
殷無福驚怒交加,說道︰“你內力強勁,我等不及,可你既然要為雲鶴報仇,但看這功夫,跟雲家似乎沒什麼關系,你狂個什麼勁!”
“狂什麼?”長空微微笑道︰“這世上有很多事,我也無法了然。好了,殷老兄這樣的大人物既然來了,我就給他一個面子,這旗獻是不獻,這臂砍是不砍,這誓發是不發,你們爽爽快快一句話,我還忙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