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灰白光線勉強驅散著夜色，卻驅不散籠罩在機場之上的沉重疑雲。莫知南和明明在預定好的隱蔽撤退點——一個靠近機場外圍鐵絲網、早已廢棄的舊導航設備小屋——匯合。
明明臉色蒼白，抱著終端的手還在微微發抖，顯然是剛才遠程對抗和驚險逃亡的後遺癥。莫知南迅速檢查了一下小屋內外，確認安全後，才稍微松了口氣，但緊繃的神經並未放松。
“莫機長……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的聲音帶著劫後余生的虛脫和巨大的困惑。
莫知南搖頭，眼神銳利地掃視著窗外荒蕪的草地和遠處的跑道。“對方的內訌，或者……出現了我們不知道的第三方勢力。”那個短暫的“快走”信號，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是警告？還是某種形式的幫助？
加密頻道里，韓若薇的聲音率先響起，語速快而清晰︰“你們的痕跡我已經做了多層擦除和偽裝，短時間內對方應該追查不到。張偉那邊情況很糟，調查組以‘涉嫌違規操作、危害系統安全’為由，暫時解除了他的指揮權，團隊被隔離問話。芯片……被他們拿走了。”
“陳副局長的人什麼反應？”莫知南問。
“很奇怪，”韓若薇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他們拿到芯片時表現得很急切，但之後……尤其是接到一個通訊後，氣氛就變了。變得很陰沉，甚至有些……慌亂？他們加強了封鎖和審查力度，像是在找什麼東西，或者……掩蓋什麼。”
張偉的聲音也艱難地插了進來，背景音很安靜，顯然他找到了機會單獨通訊︰“老莫，我這邊被看得死死的。但听到點風聲，調查組內部似乎對結果很不滿，他們預期的‘東西’好像沒在芯片里，或者……出了問題。陳副局長的那個心腹，剛才臉色鐵青地出去了。”
預期的“東西”沒找到？莫知南立刻聯想到B23突然中斷的“融合”和那句“鑰匙錯誤”。難道他們奪走芯片，發現它無法使用？或者那枚燒毀的芯片本身就不是完整的“鑰匙”，而只是一個“引信”？
“另一把鑰匙……”莫知南沉吟道，“若薇，查一下劉振雲的人際關系、工作流程中所有可能接觸到的、具備類似生物特征信息編碼的東西！訪問記錄、備份日志、甚至他經常接觸的特定設備，任何可能隱藏‘另一把鑰匙’的地方！”
“明白！正在擴大搜索範圍！”韓若薇立刻回應。
“明明，”莫知南轉向年輕的技術專家，“對方能通過芯片殘片遠程共鳴並激活它，這種技術原理你有什麼頭緒？”
明明努力平復呼吸，思考著︰“生物特征識別模塊通常綁定唯一生物信息，比如指紋、虹膜、DNA序列的特定編碼。但這種遠程共鳴……更像是一種高級的生物信號遙感和同步技術，可能基于某種特定的神經電信號或生物共振頻率。理論上極其困難，幾乎……不應該是現有技術能達到的。”她頓了頓，補充道，“除非，那芯片不僅僅是存儲，它本身就是一個生物信號接收和放大器，甚至……能影響佩戴者的生物狀態。”
影響佩戴者？莫知南想起劉振雲，那個忠誠可靠的 security專家，他最後那反常的、自毀般的舉動……是否也是因為這芯片的影響？
就在這時，韓若薇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等等！我找到了！劉振雲的上級，負責他年度安全審核的教官——代號‘磐石’，他的生物密鑰信息存檔……在三個月前一次常規系統更新中被標記為‘待重新校準’，但校準申請被莫名其妙地擱置了，審批流程卡在了……陳副局長辦公室！”
又一個指向陳副局長的線索！而且，“磐石”的密鑰可能處于不穩定或未激活狀態？
“嘗試聯系‘磐石’！小心接觸！”莫知南立刻下令。
幾分鐘後，韓若薇回報︰“聯系不上！‘磐石’教官于一周前進入地下應急指揮中心進行封閉式輪訓，通訊完全隔絕，預計還有兩天才結束輪值。”
封閉訓練？時間點如此巧合？
張偉的聲音再次插入，壓得更低︰“老莫，還有個情況。調查組的人剛才私下在詢問B23庫房的事情，語氣很急，似乎他們也不知道那里具體發生了什麼，只是接到命令必須拿到芯片並控制我們。他們……他們好像也丟了什麼東西，或者……失去了對某件事的控制。”
內外信息交織，勾勒出一幅更復雜的圖景︰陳副局長一派試圖利用“夜鶯”和芯片奪取“涅�協議”，但似乎玩火自焚，出現了計劃外的變故（鑰匙錯誤/排斥反應），導致行動失敗，甚至可能失去了對“夜鶯”或B23實驗體的控制。而現在，他們急于拿到芯片並壓制消息，一方面是為了補救，另一方面，也可能是為了掩蓋失誤和失去控制的事實。
那個神秘的“第三方”——發送“快走”信號的存在——是敵是友？是組織內部的另一派系，還是完全外部的勢力？其目的又是什麼？
莫知南感到自己正站在一個巨大漩渦的邊緣，腳下是錯綜復雜的暗流。
“莫機長，我們現在怎麼辦？”明明問道，眼神里恢復了些許鎮定，但更多的是迷茫。
莫知南目光掃過小屋外漸漸亮起的天色。調查組控制了明面的力量，他們失去了芯片和據點，時間仍在流逝。
“我們不能被動等待。”莫知南下定決心，“既然‘磐石’的密鑰可能是一把‘錯誤的鑰匙’或者未被激活的鑰匙，而陳副局長的人似乎也在為此焦頭爛額，這說明它至關重要。”
他看向明明和頻道另一端的韓若薇︰“若薇，你能否找到辦法，在不驚動封鎖的情況下，向地下指揮中心里的‘磐石’傳遞一條最高優先級的警示信息？不用具體說明，只需引起他的警惕，讓他意識到他的生物密鑰可能處于風險中。”
“難度極大，但……我可以嘗試利用後勤補給系統的嵌入式通信協議，那是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底層通道，或許能繞過主要監控。”韓若薇回答。
“好。明明，我們需要一個新的據點和不被監控的裝備。張偉，”莫知南對著頻道說，“堅持住，盡可能從調查組內部打听消息，尤其是關于陳副局長和‘夜鶯’的。注意安全。”
“明白。”“收到。”“放心。”三人依次回應。
莫知南最後看了一眼機場的方向。芯片被奪，但斗爭並未結束，反而進入了更深的暗處。另一把鑰匙、錯誤的融合、神秘的信號、高層的博弈……48小時的倒計時依然懸在頭頂，但他們或許找到了一個新的突破口。
“我們走。”他對明明說，兩人再次潛入漸褪的夜色，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準備掀起更大的波瀾。真正的鑰匙，或許從未在那枚芯片里，而在那個被隔絕的、代號“磐石”的人身上。而圍繞這把鑰匙的爭奪，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