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薄紗窗簾，溫柔地灑在臥室的地板上。
韓若薇醒來時，首先感受到的是脖頸處傳來的沉重感和一陣陣酸麻。她艱難地動了動，發現自己還被莫知南緊緊箍在懷里。
他睡得似乎很沉，眉頭卻依舊微微蹙著，像是即便在睡夢中也無法完全放松。濃密的睫毛垂著，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陰影，昨晚那驚心動魄的脆弱和瘋狂已然褪去，但那份不安的依賴卻依舊清晰可辨。
他的一條胳膊被她枕著，另一條則牢牢地環著她的腰，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韓若薇靜靜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睡顏。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毫無阻礙地打量他。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峻和疏離，此刻的他，五官顯得更加清晰俊朗，卻也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
她的心情復雜得像一團亂麻。
昨晚他的恐懼、他的道歉、他那句“別離婚”的哀求，以及關于“暗處老鼠”和“一切事情”的含糊話語，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漾開一圈圈漣漪。
恨嗎？怨嗎？
當然是有的。
三年隱婚的委屈，那個失去的孩子，他對楚南珍看似維護的態度，都像一根根刺扎在她心里。
可是，昨晚那個脆弱得像個孩子、害怕失去她的莫知南，又是那麼真實，真實到讓她堅硬的心防裂開了一道縫隙。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父親剛去世那段時間，她難過又孤獨，也是在一個類似的清晨，她曾對當時還是少年的莫知南說過︰“以後要是有人叫我‘真真’就好了，好像真的有人疼，真的有人愛一樣。”
那時他只是沉默地听著，沒有回應。
原來……他記得。
那個被他醉酒後誤認為是在呼喚楚南珍的昵稱，竟然源于她自己早已遺忘的一句童言痴語。
這個發現讓她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酸酸澀澀的，又帶著點難以言喻的悸動。
她小心翼翼地，試圖將他沉重的胳膊從自己身上挪開。
剛一動作，莫知南就驚醒了。
他猛地睜開眼，那雙桃花眼里瞬間閃過一絲警惕和凌厲，但在看清是她之後，又迅速柔和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和……窘迫？
他像是這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姿勢和昨晚的失態，觸電般地松開了環抱著她的手，迅速坐起身，動作快得甚至有些狼狽。
“……早。”他聲音帶著剛醒時的沙啞，眼神有些閃爍，不敢直視她。
“早。”韓若薇也坐起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語氣平淡，听不出什麼情緒。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尷尬。
莫知南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想緩解宿醉帶來的頭痛，也像是在整理思緒。他瞥了一眼窗外大亮的天光，眉頭蹙得更緊。
“我……昨晚……”他試圖說些什麼，卻有些詞不達意，“我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吧？”
韓若薇抬眸看他，故意反問︰“你覺得呢？私闖民宅，酒後失態，抱著我不撒手，這算不算過分？”
莫知南的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他抿緊了唇，下頜線繃緊，像是被她的話噎得無從反駁，又像是為自己昨晚的行為感到懊惱。
“……抱歉。”他最終只干巴巴地吐出這兩個字。
“除了抱歉，你沒別的想說的嗎？”韓若薇看著他，目光清凌凌的，“比如，楚南珍假懷孕的事，你之前真的一點都不知道？比如，你所謂的‘處理所有事情’，‘揪出老鼠’，到底指的是什麼？又比如，半年前你那場需要休養那麼久的‘意外’，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一連串的問題，像連珠炮一樣射向他，不再給他任何回避的空間。
莫知南沉默了下來。
他看著她，眼底情緒翻涌，似乎在權衡著什麼，掙扎著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楚南珍的事，我之前……有所懷疑，但沒有確切證據。”他開口，聲音低沉而緩慢，“她出現的時機太巧，表現也太刻意。但我需要時間確認，也需要弄清楚她背後是否還有人指使。陸墨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提到陸墨，他的眼神驟然變得冰冷而銳利。
“半年前那次，也不是簡單的意外。是沖著我來的。”他頓了頓，看向韓若薇，眼神里帶著一絲後怕和凝重，“對方手段很髒，差點得手。我暫時離開，一方面是為了養傷和調查，另一方面……也是不想把危險帶給你。”
韓若薇的心猛地一沉。
雖然早有猜測，但親耳听到他證實，還是讓她感到一陣寒意。
“所以，你留下楚南珍，對她百般‘照顧’，甚至默許外界誤會你們的關系，都是為了……穩住她，引出她背後的人？”她試探著問。
“一部分是。”莫知南沒有否認，“她肚子里那個根本不存在的‘孩子’，是她自以為最大的籌碼，也是她背後的人用來拿捏我的工具。將計就計，是最快找到破綻的方法。”
他看著她，眼神變得深邃而復雜︰“但我沒想到……你會那麼快察覺到異常，更沒想到……你會直接把證據捅到警方那里。”
他的語氣里沒有責怪，反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欣賞和後怕？
“你知道那樣做有多危險嗎？”他忍不住向前傾身，語氣帶上了幾分嚴厲，“如果李哲遞證據是另一個陷阱，如果你被他們發現……”
“所以你就選擇什麼都瞞著我？”韓若薇打斷他，心底壓抑的委屈和憤怒終于忍不住冒頭，“讓我像個傻子一樣胡思亂想，看著你和楚南珍‘出雙入對’，看著所有人嘲笑我倒貼還比不上你的白月光？莫知南，在你眼里，我就那麼脆弱，那麼不值得你信任，只配被保護在你羽翼之下，甚至連知情權都沒有嗎？”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眼眶控制不住地泛紅。
看著她泛紅的眼圈，莫知南所有的嚴厲和說教瞬間卡在了喉嚨里。
他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和無措。
“我不是不信任你……”他試圖解釋，聲音放緩了許多，“我是……害怕。薇薇，我經歷過那次‘意外’，我知道他們什麼都做得出來。我不能……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可能失去你的風險。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
他哽住了，後面的話似乎難以啟齒，但那眼神里的痛苦和恐懼卻明明白白地傳遞給了韓若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