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短暫的錯愕之後，涌上心頭的不是感動，而是更深的荒謬和諷刺。
這是什麼？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還是因為昨天在食堂讓她難堪了，所以今天用這種方式補償一下，讓他自己心里好過點？
她抬起頭，看著莫知南那雙正盯著她、似乎隱含著某種期待的眼楮，緩緩笑了。
“莫機長，”她聲音很輕，帶著冰冷的嘲弄，“這是……新的play的一環嗎？昨晚維護完你的白月光和‘孩子’，今天早上再來施舍一點溫情給你的合法妻子，體驗左擁右抱、盡在掌握的成就感？”
莫知南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眼底那絲微不可察的柔和瞬間被冰封取代︰“韓若薇，你非要這麼想？”
“那我該怎麼想？”韓若薇推開面前的盤子，精美的早餐此刻看起來像個笑話，“莫知南，你告訴我，在你為了楚南珍一次次破例，在她可能懷著你的孩子的時候，你大清早跑來給我做這頓早餐，是出于什麼？愛嗎？”
她站起身，拿起包和外套，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你的‘好意’我承受不起，還是留給更需要的人吧。比如，那位需要安心養胎的楚小姐。”
說完，她不再看男人瞬間難看至極的臉色，轉身走向門口。
手機適時響起，專車司機已經到了。
韓若薇拉開門，清晨冷冽的空氣涌了進來。她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聲音清晰地落在寂靜的客廳里。
“哦對了，莫知南。”
“我們離婚吧。這次，不是氣話。”
門在她身後輕輕合上，隔絕了室內室外，也仿佛隔絕了過去三年所有的糾纏與隱忍。
莫知南站在原地，盯著那扇緊閉的門，臉色鐵青，桌上的那份早餐早已冰涼，像極了他此刻驟然被凍結的心情。
客廳里陷入死寂，只剩下餐桌上那份精心準備卻已涼透的早餐，散發著無聲的嘲諷。
莫知南站在原地，挺拔的身軀像是被釘在了原地，鐵青的臉色下，是翻涌的驚濤駭浪。他幾乎以為自己听錯了。
離婚？
她竟然又說出了這兩個字。而且，這次……不一樣。
她的眼神太平靜，太冰冷，沒有以往爭吵時的激動和委屈，更像是在陳述一個深思熟慮後、無可更改的事實。
“不是氣話……”
她最後的話語如同冰錐，刺破了他一直以來試圖維持的、搖搖欲墜的平衡。
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和一種近乎恐慌的情緒攫住了他。他猛地抬手，似乎想將桌上那盤礙眼的早餐掃落在地，但手臂在空中僵持了片刻，最終卻重重落下，拳頭砸在堅硬的實木桌面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指骨處傳來清晰的痛感，卻遠不及心口那股莫名的窒悶。
他以為她只是在鬧脾氣，像以前很多次那樣，只要他稍微放低一點姿態，給她一點似是而非的溫情，她就會慢慢軟化，重新變回那個安靜待在他身邊的韓若薇。
他從未想過，她真的會走。
手機再次響起，是機組調度中心的電話，提醒他今日的飛行任務和簡報時間。
莫知南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眼底翻騰的暗色，恢復了慣常的冷峻表情。
現在不是糾纏的時候，他需要冷靜，而她……也需要冷靜。
韓若薇坐在專車里，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心髒在最初的決絕過後，泛起細密而綿長的疼痛。
三年婚姻，無數個日夜的期盼與失落，豈是一句“離婚”就能輕易抹平的。
但她知道，她不能再回頭了。
楚南珍懷孕的檢查結果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她心里。而莫知南的態度，更是將最後一點幻想都碾碎。
到達航醫中心，她努力調整呼吸，將所有的情緒壓回心底，重新戴上那副專業冷靜的面具。
一上午的忙碌暫時讓她無暇多想。午休時，她刻意避開了食堂，獨自在辦公室啃著面包。
內線電話響起，是護士站的通知︰“韓醫生，貴賓休息室的楚南珍小姐預約了下午的常規孕檢，點名希望您負責。”
韓若薇捏著面包的手指微微一緊。
該來的，總會來。
“知道了，請她兩點準時到檢查室。”
下午兩點，檢查室。
楚南珍穿著寬松舒適的連衣裙，在女助理的陪伴下準時到來。她臉上帶著柔美的笑容，看到韓若薇時，更是親熱地打招呼︰“薇薇姐，又要麻煩你了。”
“分內工作。”韓若薇語氣平淡，示意她躺上檢查床，“最近感覺怎麼樣？還有頭暈乏力嗎？”
“好多了呢，就是胃口還是不太好，知南他很擔心，總囑咐我多吃點。”楚南珍狀似無意地說著，目光卻細細打量著韓若薇的神色。
韓若薇像是沒听見，專注地做準備︰“躺好，放松。”
常規的血壓、心率測量後，是腹部B超。
冰涼的耦合劑涂在楚南珍尚且平坦的小腹上，韓若薇手持探頭，目光專注地盯著屏幕。
圖像清晰起來，孕囊，胎心搏動……
韓若薇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孕周似乎比楚南珍自稱的要小一些，胎心搏動也稍顯微弱。結合之前肖鶴漢提到的“發育緩慢”和“藥物殘留”疑點，她的職業本能讓她心中的疑慮更深。
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例行公事地記錄著數據。
“寶寶還好嗎？”楚南珍有些緊張地問。
“目前看有胎心。”韓若薇回答得謹慎而專業，“但發育指標略低于平均孕周水平，建議你增加營養，注意休息，定期復查。之前開的補充劑還在吃嗎？”
“在吃的。”楚南珍連忙點頭，隨即又蹙起眉，帶著一絲委屈，“可是那些藥味道不好，有時候吃了反而更想吐……。”
韓若薇動作一頓。
她抬起眼，第一次正眼看向楚南珍，眼神銳利︰“楚小姐，孕期補充劑是根據你的身體情況開具的，目的是為了保障你和胎兒的健康。是否服用，你應該遵從醫囑，而不是根據個人喜好。”
她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權威，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
楚南珍被她看得心里一虛，臉上的笑容勉強了幾分︰“薇薇姐說的是，我……我會按時吃的。”
檢查結束，楚南珍整理好衣服，似乎還想說什麼，韓若薇已經低頭開始寫報告，下了逐客令︰“報告稍後會出來，你可以先去休息室等待。下一個病人應該快到了。”
楚南珍只得悻悻然離開。
她剛走，韓若薇立刻調出楚南珍的電子病歷，再次仔細查看之前的血檢報告和今天的B超影像。
細長的眉忍不住聚攏在一起，不對勁。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收到一條新信息。
發信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內容只有簡短的一句話︰
【韓醫生，關于楚小姐的事，或許我知道一些內情。方便見一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