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的目光在搖籃上停留了片刻，很快移開了視線，走向大廳中央主位的一張寬大座椅。
張恩溥見狀，立刻機敏地上前一步，恭敬地問道︰“蛇神大人，天色已晚，您是否要用晚膳？我和疏桐剛剛已讓人備著了。”
赫連微微頷首。
“我要吃飯！”
“我要被餓死了！”
別看赫連表面淡定，一幅可吃可不吃的樣子，實際上他腦海中的小人兒早就已經爆衣了。
張恩溥眼中閃過一絲喜色，立刻轉身，腳步輕快但又不失穩重地向外走去。
沒過多久，他身後跟著兩名張家人，推著一輛鋪著潔白桌布的餐車進入大廳。
一道道菜肴被張家人小心翼翼地端上赫連面前的餐桌。
酒醉活蝦、糟香孔雀鯧、水晶肴肉、翡翠芹香、紅燒鮑魚、八寶葫蘆鴨……
菜之多，險些一桌放不下。
色香味形俱全，熱氣裊裊，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大廳。
赫連︰“……”
他真想在此刻變身饕餮。
系統不斷地在赫連的腦海中提醒赫連別忘記人設。
赫連強行抑制住自己的本能，動作優雅地執起象牙箸。
動作雖然優雅，但是速度一點兒都不慢。
【……】
系統還是沒招了。
【算了，至少不像餓極了的野豬】
用餐的過程極其安靜。
只有極其輕微的碗碟踫撞聲。
赫連已經收斂到極致了。
張疏桐和張恩溥垂手侍立一旁，連呼吸都刻意放輕。
吃到一半，赫連想到了什麼，忽然開口，聲音平淡，打破了滿室的寂靜︰“張家如今，是誰在看守青銅門？”
這個問題來得有些突兀，張恩溥和張疏桐都是一怔，隨即心中凜然。
張恩溥反應極快，連忙躬身回答︰“回大人，青銅門事關重大，歷來由族中精銳之人守衛。現任的守門人正是族長張起靈。”
赫連︰“……”
張家還真是一個奇怪的家族。
越是艱苦的工作，越要交給職位最大的人去做。
赫連繼續問道︰“西王母陵呢？”
這次是張疏桐接話，她聲音清晰︰“西王母陵遺跡隱秘，由族中長老看守。”
在張家當族長和當長老可真夠慘的。
赫連心里吐槽，表面微微點頭。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敲擊了兩下，想到了今日出現在張家古宅時的場景。
張家人並不知道他會突然出現，卻聚集在一起。
而且隱隱有分成兩派之勢……
赫連話鋒一轉︰“今日正午，降臨張家之時，張臨淵，還有張懷鏡，他們兩派人在做什麼？”
他問得隨意，仿佛只是閑談，但張恩溥和張疏桐卻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驟然降臨。
張疏桐和張恩溥心跳驟然加速，兩個人的後背不由自主地沁出一層冷汗。
張恩溥與張疏桐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欺瞞蛇神大人？
他們萬萬不敢！
兩個人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緊張與謹慎。
這問題不好回答，稍有偏頗，就可能引起蛇神大人的怒火。
張疏桐不斷地在心中斟酌字眼，思考著最優回答。
她不敢讓蛇神大人久等，斟酌了片刻後，就開口回答道︰“回稟蛇神大人，您慧眼如炬，張家近年來確實不復從前純粹，內部……生出了一些紛爭歧見。”
張疏桐停頓了一下，緩緩說道︰“隨著時代變遷，外界天翻地覆，日新月異，我張家雖避世而居，亦難免受其風潮波及。”
“族中一部分人，以張懷鏡為首的一派張家人為革新派，他們認為我張家空守長生與終極的秘密，固步自封，猶如懷揣絕世珍寶而甘于貧賤……”
“革新派認為，張家的力量不應只用于守護和隱藏。他們主張應當主動走出張家，利用我族長壽與終極的秘密，介入歷史洪流，攫取權力與資源，直至掌控世界的走向。”
“他們相信，唯有如此，張家才能永葆興盛。”
張疏桐抬起眼，飛快地瞥了一下蛇神大人的神色。
赫連依舊面無表情，金色的豎瞳沒有任何波瀾。
張疏桐心中沒底，卻也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
“而大長老張臨淵，以及追隨他的一批族老則被革新派斥為守舊派。”
“大長老他們堅信，長生與終極的秘密一旦泄露，必將引來外界無窮無盡的貪婪與覬覦。屆時，張家面臨的絕非輝煌，而是滅頂之災。”
“數千年的守護之責，不容有失。”
“兩派為此爭端日益激烈，近年來已是勢同水火。”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里染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與無奈。
“今日正午，革新派集結人手，意圖強闖禁地密室一探究竟聖嬰的存在……”
“幸得蛇神大人降臨，神威浩蕩，方才避免了族內一場可能爆發的沖突。”
說完，張疏桐深深地低下了頭。
大廳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搖籃中兩個嬰兒均勻的呼吸聲。
這呼吸聲反而襯托得這寂靜愈發令人窒息。
張恩溥感覺自己的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赫連︰“……”
介入歷史？
攫取權力資源？
掌控世界走向？
革新派這麼敢想？
他們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長生和終極的秘密一旦暴露，第一個躺上試驗台的就是張家人。
現在是什麼時候啊？
——亂世。
北平城內，到處都是外國人。
這個消息一經泄漏，很快外國人就會扛著槍炮來拜訪張家人。
張家人的確身手不凡，但身手再好，他們也都只是肉體凡胎。
跟熱武器硬踫硬，那不是找死嗎？
沉默持續了許久。
赫連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嗤笑。
“掌控世界？”
“站在時代之巔？”
赫連重復著張疏桐說過的話。
金色的瞳孔掃過張疏桐和張恩溥慘白的臉。
“愚不可及的野心。”
張疏桐和張恩溥心底一寒。
“你們張家所守護的長生之法和終極的秘密，皆由我而來。”
赫連的聲音在大廳之中回蕩著。
一股恐怖的威壓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
張疏桐和張恩溥雙腿發軟，頭頂仿佛壓著一座大山，幾乎站立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