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沉靜的目光落在桌面上。
赫連的余光從他的臉上掃過。
他靜靜地等待著汪藏海開口。
看上去今天汪藏海不是簡單地來給他送吃食的。
片刻後，汪藏海開口，聲音依舊平穩︰“大人，前些時日，我通過了欽天監的考核。”
赫連嚼著嘴里的點心，五年前因為他降雷差點兒劈死皇帝，導致欽天監上言，建議皇帝將修建新宮的事情推遲幾年，五年後這個工程才重新啟動，開始招攬天下堪輿師，他陰差陽錯竟然還幫了汪藏海一把。
這麼說，汪藏海的復仇計劃要開始了？
五年……
也夠久了。
藏海微微停頓了一下，他不經意觀察著蛇神大人的反應。
但他得到的只有寂靜。
蛇神大人的面容仿佛平靜無波的湖水，連一絲漣漪也不曾泛起。
藏海心中閃過了一絲失落。
雖然他已經陪伴在蛇神大人身邊五年，但是他依舊沒有進入蛇神大人的眼中。
藏海深吸一口氣，既然五年不夠，那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總有一天，他要讓蛇神大人信任他勝過信任張家人。
汪藏海將自己的聲音壓得更低，隔牆有耳，他不能不防，蛇神大人信任張家人，他卻不信。
“蛇神大人，我已經成為欽天監下轄的一名堪輿師，參與到營建新宮的工程之中。”
“新宮選址、布局、地脈走向等都事關重大，只要稍動手腳，不會有人發現……”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牆壁，望向那遙遠的皇宮方向，眼底深處翻滾著興奮和恨意。
赫連看了一眼汪藏海，汪藏海性格謹慎，就算是復仇也不會沖動行事。
經過五年的學習，汪藏海精通風水之術，殺人于無形，只要在新宮的修建過程中略微動一點兒手腳，就能讓皇帝在不知不覺中死去。
赫連不插手汪藏海報仇一事，他將從系統商城購買的風水知識傳授給汪藏海，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汪藏海深吸了一口氣，他後退半步，朝著赫連極其鄭重地跪下去。
他姿態謙卑進了泥土之中，帶著決絕。
赫連挑了挑眉。
“蛇神大人。”
“待我了卻塵世恩怨，償清血債，此生此世，必當洗盡鉛華，長伴大人左右，盡心竭力，侍奉蛇神大人！”
誓言落下，擲地有聲。
藏海保持著磕頭的姿態。
室內一片死寂。
只有炭盆偶爾爆裂的火星發出輕微的 啪聲。
赫連︰“……”
沒有一點兒感動。
他壓根兒不需要汪藏海侍奉。
想要侍奉他的人一抓一大把，不需要汪藏海立誓。
赫連是看著汪藏海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他是眼睜睜地看著汪藏海的心思越來越深、越來越捉摸不透。
現在的汪藏海放在前世最多也就只是個高中生，一個高中生心機深沉到了讓人看不透的地步，赫連不得不保持警惕。
從前小孩兒的直白和單純已經完全從汪藏海的身上剝離開了。
赫連盯著汪藏海的腦袋，吐出三個冰冷的字眼兒︰“不需要。”
他已經有張家人了，再多一個汪藏海沒意思。
【……你這回答也太直接了！】
“快刀斬亂麻，我不想留給他念想。”
赫連在腦海中說道。
【……】
藏海貼在地面上的雙手指節泛白，他聞到了口中彌漫的濃濃腥氣。
他緩緩直起身，臉上恢復了平靜，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的態度依舊畢恭畢敬，讓人挑不出一點兒錯。
“我會向蛇神大人證明我的忠心。”
“藏海告退。”
汪藏海朝著赫連的方向再次磕了一個頭，這才起身，邁著沉穩的步伐，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
房門重新關閉，冷氣撲面而來，卻遠沒有他的心冷，雪光映的汪藏海黑眸發亮，他邁開腳步，重新沒入風雪之中。
汪藏海離開不久，張岳霆大步朝著正門走來。
他躬著腰候在門外，屏息等待︰“蛇神大人，土匪一案，我已經查清楚了。”
木門吱呀一聲，自動開啟，暖氣吹散了張岳霆身上的寒氣。
【張岳霆神秘值+10000】
張岳霆徑直走到軟榻邊，撩起衣袍下擺，毫不猶豫地屈膝跪倒在地︰“參見蛇神大人。”
張岳霆的身體被無形之力托舉起來。
張岳霆微微垂首，神情恭敬。
“蛇神大人，奉命徹查十三年前剿匪一案，現已有結果。特來向蛇神大人復命。”
“說。”
赫連坐直了身體，他隱約有一種預感，一切都將水落石出。
張岳霆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
“十三年前，四月初三，尹文淵幼子尹士安前往城郊踏春，遭遇悍匪伏擊。據當年官府的卷宗記載，土匪綁架尹士安後，于第二日派人秘密前往尹府，威脅尹文淵放糧，否則十日後尹文淵只能見到尹士安的尸體。”
“尹文淵不僅沒有將這件事情隱瞞下去，反而在第二天就前往皇宮，將這件事如實告知了皇上。”
“皇上知道此事後震怒，派兵立即將土匪剿滅。時任剿匪指揮使的，是尹文淵的長子，尹巍。”
“卷宗上記載匪徒負隅頑抗，最終被盡數剿滅。”
“然而我此番重新徹查，調閱了當年所有被封存的資料，最重要的是找到了參與剿匪的士兵，發現諸多疑點。”
“當年參與剿匪行動的士兵死傷慘重，卻不像是被土匪所殺。”
“我找到的這個士兵雙眼已瞎，淪為了街頭乞丐。”
“據他所說，當年他們剿匪時，寨子里只有面黃肌瘦的難民。”
“這些難民根本沒有抵抗，但尹巍還是下令誅殺所有人。”
“無論老幼婦孺，一個不留，甚至還殺了一個二歲的孩子。”
張岳霆將懷中緊緊抱著的一疊泛黃破損的紙張高舉過頭頂，奉向赫連。
“土匪名單，請蛇神大人過目。”
薛定諤之手將泛黃的紙拿到赫連的面前，一張一張地翻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