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謝完柳教諭,回到梧桐里小院,王家人就又忙活開了。
這次是為虎妞明天的大事——和張家小胖子張文濤定親!
說是定親,其實也沒那麼多繁文縟節。
若是按清水村的老規矩,就是兩家父母坐一塊兒,互相交換下寫著生辰八字的庚帖,再給倆小的送個信物,有媒人在場做個見證,這事兒就算板上釘釘了。
畢竟虎妞和張文濤年紀都還小,離真正成親拜堂還早著呢,得等虎妞再大些才行。
趙氏此刻一邊翻箱倒櫃找壓箱底的紅布頭,想給虎妞裁件喜慶點的衣裳邊角,一邊忍不住嘆氣︰
“他爹,你說……張家那小子,真能看上咱家虎妞?
別是你和張家兄弟酒桌上喝高了,一時興起說的胡話吧?回頭酒醒了再反悔……”
王金寶正蹲在灶房門口磨王大牛帶來的殺豬刀,他讓王大牛出去買了半扇豬,準備明日好好浲N良傅烙膊恕 br />
他聞言頭也不抬,甕聲甕氣地說︰“反悔?他敢!酒桌上拍胸脯說的話,吐口唾沫就是個釘!再說了,”
他停下手里的活計,抬頭瞥了眼正在院子里忙東忙西的虎妞,
“咱閨女咋了?力氣大,能干活!身子骨結實!性子是直了點,可心眼實誠!
張家小子白白胖胖的,看著就福氣,配咱虎妞正好!這叫……叫啥來著?對,互補!”
話是這麼說,可王金寶心里其實也有點沒底。
他偷偷瞄了眼閨女。
虎妞這會正在劈柴,準備等他收拾完豬肉後,起鍋燙下豬肉。
她掄著斧子,一斧子下去,碗口粗的木柴“ 嚓”一聲裂成兩半,那架勢,比她兩個哥哥都利索。
畢竟,在家其他活不說,這灶上的活她可沒少干。
王金寶看她這樣,則在心里嘀咕︰閨女啊,明天見了張家小子,可千萬收著點力氣,別把人家嚇著……
虎妞這會自己心里其實也正七上八下呢。
她劈完柴,抹了把額頭的汗,黑紅的臉蛋在夕陽下泛著光。
她不像小時候那樣是個懵懂無知的小丫頭了,前兩年跟著三哥認了些字,也能听懂村里那些同齡的孩子在背後怎麼說她,說什麼“黑熊精”、“嫁不出去”之類的難听話,她听到後也會因為自己的膚色和身材自卑。
剛開始時也會難過,還會偷偷躲起來哭,但三哥看到後總是會安慰她,說讓她做自己就好了,不要管那些人怎麼說。
于是她听進去了,她選擇了做自己。
然後,那些罵她難听話的村里女孩,被她狠狠地罵回去,罵的那幾個女孩在家哭了好幾天,躲起來不敢出門見人。
那些背後蛐蛐她嫁不出去的村里男孩,被她狠狠地踹折了腿,半個月都不能下炕。
果然,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人敢在背後說她那些不中听的話了。
是的,還是得做自己,三哥不愧是家里最有學問的人!
可……要定親了,對象是那個白白胖胖、笑起來眼楮眯成縫、特別愛吃、家里開鏢局開商隊的張文濤。
虎妞心里有點打鼓。
她不討厭張文濤,甚至覺得他挺順眼。
張家祖母當年救過爹的命,這份恩情她記在心里。
嫁過去,她肯定會好好孝順長輩。
張文濤……嗯,他要是日後不跟自己搶吃的,不笑話她力氣大,那也挺好。
而且他白白胖胖的,看著就……嗯,像剛出鍋的大白饅頭,讓人想咬一口。
虎妞喜歡白的,她自己黑,就覺得白的特別好看。
想到這兒,虎妞又有點發愁了。
定親要交換信物,村里姑娘都是繡個手帕、做個荷包啥的。
可她……她連針都拿不穩!
這可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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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張府里也不平靜。
張文濤把自己關在房里,對著銅鏡照了又照,捏捏自己圓潤的下巴,又拍拍鼓鼓的肚子,唉聲嘆氣。
“爹啊!您這……這也太突然了吧!”他哭喪著臉對著剛進門的張德海抱怨,“我……我還沒準備好呢!怎麼就……就有媳婦了?”
張德海瞪了他一眼︰“準備什麼?虎妞那丫頭多好!力氣大,能干活,身子骨結實,一看就是能生養的!性子是直了點,可心眼實誠!配你這懶貨正好!省得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我……我也不是嫌棄……”張文濤撓撓頭,小聲嘟囔,“就是……就是有點懵。”
他腦子里閃過虎妞的樣子,黑紅的臉蛋,亮晶晶的眼楮,還有……
那年,他剛在蒙學認識了王明遠。
去他家找他玩時,他好奇那豬圈里的豬,扒著豬圈就往里面看。
等他發現院牆旁邊,那只離他不遠,能嚇死人的大蜈蚣時,他嚇得一動不敢動。
他自幼父親不在身邊,全靠祖母和母親帶大,所以打小就懼怕這種蟲子!
然後,那個才五歲的小黑丫頭,二話不說搬起一塊臉盆大的石頭,“砰”地一下就砸死了蟲子,還沖他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小白牙……
那一刻,他覺得虎妞像個從天而降的女俠!
雖然……黑了點。
但他心里其實挺喜歡那種被保護的感覺的。
雖然他也希望以後虎妞別跟他搶吃的……
不過,他願意分她一半!嗯,一大半也行!想到這兒,張文濤又嘿嘿傻樂起來。
樂完了,他也開始發愁。
定親要送信物,送啥好呢?
金銀首飾?會不會太俗氣?
他瞧著虎妞平時也不愛戴這些東西。
筆墨紙硯?虎妞好像用不上……
這可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