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多雨,亦多雷。
春雨綿綿,灑落在葉上,匯聚成水滴,落在地上,滋潤著大地。
雷聲轟隆隆,似在扣動大地深處蟲豸的心門,告訴它們又一年新春到,可以從土里出來了。
師哲晚上的時候會將衣服脫下,放在自己的墳棺之中,然後光著身體鑽入土里來,來到墳井中吞食地陰之氣。
時至今日,他已經能夠很清楚的認識到,其實法力也是分層級的。
最開始他吞食地陰之氣,在身體之中消化之後形成法力,是最為松散的,如果用一個數字來代表,由低到高,那這就屬于初級的法力,駁雜不堪,可稱為一級法力。
後面他通過觀想念火煉氣後形成的法力,那又好上一些,有一定的提純,卻依然松散,可以稱為二級法力。
之後他又用‘陰火’來淬煉法力,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身中氣化為幽精散入身體髒腑之中,可以稱為三級法力。
後面采朝陽霞氣精華入身中煉就的法力,法力變的精純,更可煉身,他覺得可以稱之為四級。
如果再以日上中天的太陽精火煉就的法力,或許可稱為五級。
再以‘腹中乾坤煉陰陽’這個完整的方式煉就的法力,師哲覺得,可稱為六級法力。
最後則是之前被雷霆煉過一次的法力,可稱之七級法力。
這是他自己親身得出來經驗,不同程度的法力,施展的法術威力是完全不一樣的,其中除了太陽精火的淬煉是他想象的之外,其他的都是他親身經驗,每一種方式之後,他的法力純度都要高一層。
只是他不知道,也不太清楚有沒有更佳的方式淬煉法力的方式。
他覺得有,只是自己不知道。
……
雨是突然而來的。
師哲本不在意要不要躲雨,但是近段時間一有空就來幫忙的邵鈞不想被雨淋,他怕再一次得生病,所以他躲在了樹下,而師哲也一起站在那里。
“尸將軍,小生還未請教將軍究竟欲建何種戶型。”邵鈞伸手摸去了頭頂落下的雨水問道。
師哲想了想,說道︰“一座廟宇,幾間小屋吧,但要一間一間的來。”
這是師哲心中理想的,他還是想修一座廟宇,因為他想要驗證一門法術是否行得通。
師哲看著著林子里淅淅瀝瀝的雨水,看著外面朦朧的細雨形成的霧籠罩在大河上,心中並沒因為雨耽誤了建屋進度的煩躁,反而有一種得見美景的喜悅。
……
遠處,大河之中,一道浪花在水中逆流而上,那浪花之中隱約可見到一個長出四肢,卻又還保持著魚形態的怪魚。
他整個像是一條長大許許多多倍的蝌蚪,而且是那種將要化為青蛙的蝌蚪,有了四肢,卻又是類似于蛤蟆一樣的大圓腦袋。
他擺一次尾便瞬間竄出許多的距離,帶起水面的河浪如一條細浪箭,逆流而上。
這怪魚逆流而上,沿路的發出怪異卻又魅惑的叫,這水中竟有陰影隨著他一起逆流而上。
同時,岸邊若是有獸听到了這個叫聲之後,竟是都撲通撲通的跳進水里,然後與那一片黑暗河水融為一體,然而它們很快便在那一片黑暗的水域里,失去了身上的血肉,不一會便已經成了一副骨頭,沉入河底。
那怪魚在一路向上,在一個夜晚來到了一片寬闊的河域。
才一進入那一片河域之中,怪魚便在水中開口說道︰“青鱗何在?”
這聲音在水域之中響徹,可在水域之外的地方,卻沒有半點的聲音傳出來。
這一天沒有月。
天空之中一片烏雲,無月,並下著雨。
師哲沒有在墳井之中的棺中,而是坐在新建的小廟里。
這是他自地底醒來之後,第一次沒有在地底吞食地氣。
他坐這小廟之中的地上,采食陰氣。
小廟很小,連神像都沒有。
小到只能夠容許師哲一個人盤坐在那中間的地上。
原本他想先建一座小廟宇的,在他心中建一座小廟宇並不難,可在在動手之後,他發現建一座小廟宇其實並不容易。
他用那些亂石,想要建成一座廟宇很不容易,尤其是兩個沒有經驗的人。
邵鈞在那里同他一起建,雖然只能夠幫他遞磚,節省一些時間而已,至于地基,並不能夠幫他挖,因為他們沒有工具。
所以最終也沒有建多大,屋梁是尋的幾要廢棄的木頭,然後又采了樹枝蓋在上面,又采了一些草蓋著,再用弄一些草坪和泥土壓著,然後一座長三米,寬兩米的小廟便建成了。
里面沒有石像,只是用石頭鋪就了一個台子,台子上面沒有神像,有一位尸怪坐在那里。
師哲听著外面沙沙響的聲音,感受從河面綿綿不斷吹進來的風,他沒有覺得難受,只有一種新鮮感,還有一種久違的家的感覺。
尸怪無家,因為尸怪的家只是墳,墳中的尸體只會在時光之中腐爛。
只有生靈才會有家,師哲現在坐在這個自己新建立起來的磚房里,有一種新鮮感。
耳中听著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風越來越大,他覺得今天這個風有一點挑釁,明明知道自己的家剛剛開始修建好,上面的黃泥還沒有干,它居然猛下雨,還猛刮風。
門是正對著河的方向,從河面上吹上來的風灌入這一座小廟之中,讓這小廟沒有一點家的溫度。
幸好他不需要呼吸,要不然的話,要被風灌飽了。
雨越下越大,他坐在那里,有雨被風卷入小廟之中,落在他的身上,連他身下亂石建成的台子都打濕了。
“天公不作美,讓我第一個夜晚便面臨風雨交加,還饑寒交迫。”師哲心中想著。
耳中听到外面的風聲雨聲越來越大。
在那風聲與雨聲之中,他又听到一些鬼哭鬼笑聲。
這已經連續好多天了,他知道這是下面上頓渡的黃鼠狼精在練習驅神御鬼的法術。
他知道驅神御鬼法術在通幽的狀態之下,其實就可以施展的,他曾經做到過,那個時候讓那些躲在各種幽洞里殘魂前來自己的身邊,這其實就是役鬼。
但是那些幽鬼殘魂根本就沒有什麼戰斗力,即使是接受自己的驅役又能如何呢?
而也正是那一次,將那一個藏在墓府的深處的陰老鬼給喚醒了,然後他被陰老鬼給以‘三山魘鎮壓法’鎮壓了一個春夏秋。
不過,想要自己的驅的神鬼強大,則是需要建牌立舍。
這些日子,黃鼠狼精也在修那一座祠堂,祠堂本來是會漏風的,在知道師哲在建廟之後,她也號令眾鼠修祠堂,不讓祠堂再四處漏風,不讓祠堂漏雨。
她這一段日子制了好幾個木制的陶罐,在陶罐之中他寫著一些陰鬼的名字及生辰八字。
那些陶罐的制作還有著邵鈞的功勞,當然,上面的字並不是邵鈞寫的,而她自己寫的。
之前邵鈞失了魂,便是因為她在那里練習驅神御鬼而驚嚇了到。
現在的上頓渡祠堂之中擺著五個陶罐,陶罐里面有幽鬼居住,黃燦兒將它們從一個個幽洞之中喚出來,趕入到這些陶罐之中。
這只是初步的驅使,還需要每天操煉,需要每天喂食香火,或者是讓它們食月之精化,又或者是使之害人食精魂,使原本普通孱弱的幽魂變的強壯起來。
這只是第一步,之後還需要祭養,使這小小的幽魂變成強壯的怨魂,變成惡鬼、夜叉,又或者是變成草頭神或者是土地神、山神。
到時候驅御起來便是一聲號令之下,鬼神齊出,拘魂攝魄,興師動眾,森嚴可怕。
這些鬼哭,即使是風雨聲也無法掩蓋,這是在訓鬼、操鬼。
如果只是簡單的驅神御鬼並不難,但是想要隨時隨地的建立自己的鬼神大軍,卻是需要漫長的時間,師哲覺得有點麻煩,所以將之放到最後,除非是沒有什麼法術學了的時候,才會去修習一下。
“嗚嗚嗚!”
這不僅有鬼哭聲,還有著大風的聲音。
大雨傾盆而下,師哲抬頭看著頭頂的用那樹枝搭建的屋頂,他有些擔心這些屋頂會被風吹起。
盡管上面有用草皮泥土壓著,但是他依然擔心。
突然一陣風卷進來,坐在那里的師哲都晃動了一下,屋頂更是猛的掀起,傾盆的大雨涌了進來,師哲坐在那里,有些無奈,大雨落在他的身上,將他的頭發打濕,雨水順著著他頭發流入脖子和胸膛。
衣服很快就濕了,他有些坐不住了。
起身,來到了小廟外面,回頭看著這個比茅房大一些的小廟,突然又有一陣風吹來,這個今天才剛剛建成的小廟在風雨的沖刷下轟然倒塌。
師哲心中嘆息。
他知道不是這風雨太大,而是自己與邵鈞兩個人不會建房子。
這一座被自己稱為小廟,實則有茅房的小屋子,實際上是在建成時的牆壁就是已經歪了,所以才會在風雨之中倒塌。
師哲來到了河邊,坐在了那一塊大青石上淋著雨,吹著風的時候。
遙遠的大康城外,有一座山高山,高山上建著一個個房屋,這些房屋的樣式各種,房屋的屋檐下面掛著招牌也各不同相同。
有些是某某宮,有些則是某某洞府,又或者某某宗門。
這一座山原本叫什麼名字已經不重要,現在只有一個名字︰“伏魔壇。”
以山為壇。
山上匯聚著方圓千里之內的門派洞府。
這些門派洞府來的人當然不是全部,而是派遣宗門里的得力修士來這里,共同抵御著黑山大君的威脅。
其中有一座大道觀上面的牌匾上面掛著三個大字︰“眾妙門!”
而在眾妙門里有一個老道人站在一個台子上面,在他的下方則是站著兩排大約十余位的修士。
這個道人不是別人,正是從懷玉山妙華觀離開的妙華觀觀主。
“黑山大君神通廣大,更兼陰險狡詐,這一次他被斬去了一角,損失百年道行,算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壇主決定對黑山發動一次突襲,參與的修士貴精不貴多,你們不必立即前往,若是我們施法順利,需要拒擋其他的小妖小怪時,自會有人來通知你們。”
“所以,你們這些日不要離開伏魔壇,要靜候消息。”說話是高台上的妙華道長。
林槐不過是他未修行時的名字,修行入道之後,他便有一個道號——妙華。
“是,師父。”
“謹遵師叔之命。”
“謹遵師伯之命。”
這回答的眾弟子之中,有他自己的弟子,也有他的師佷。
對于這一次的突襲黑山的行動,他心中的把握並不大,那黑山大君確實是神通廣大,更是在黑山範圍里顛倒了陰陽,若是突襲黑山,首先是要破了這顛倒陰陽的法術。
依他的想法是,這百年之內,那黑山老妖應當不會再侵犯大康城,不會再像往常一樣來大康城中擄掠人類了。
但是壇主覺得應該趁其損失道行的時間內,對其征伐,認為這是一個機會。
妙華道長雖然覺得他們有些輕視了黑山大君,但也沒法把反駁,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確實是一個機會。
若是能夠一舉攻破黑山,那也就有機會一舉鏟除黑山大君這一股妖魔勢力。
只是,他的那一幅‘坐崖觀陽圖’是自己從鳴劍山請來的,而且是當代鳴劍山的山主親手所畫,並且花了十余年蘊養出來的道圖。
如此道圖在突施偷襲之下,依然只是斬去了對方的一角,這並不能夠證明黑山大君的神通不足。
不過,既然做出了決定,那一切便不能夠再更改。
三心二意,非修者之心。
朝令夕改,更非智者所為。
外面有風雨吹落在眾妙門前的台階上。
妙華道長站在台階前,看著這風雨,他覺得這風雨帶著一股河浪的濁腥之味。
這是從雨帶河吹來的風,是從玉帶河綿延而來的雨。
“玉帶河啊玉帶河。”
他不由的想到那個傳言,那個傳言︰“一切都是從玉帶河而起。""
這些念頭只是在他的心中一閃而過,他一步邁入風雨里,整個人卻像風雨里有飄飛的葉子,他不沾雨水,只在風中飄動了。
一忽兒便上了天空,一忽兒便又已經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