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一幅畫,畫上朝陽綻放滿堂霞光。
畫上有懸崖,懸崖上有人盤膝,膝上橫著一柄劍,坐著一個人,那人突然起身,拔劍。
劍光合于陽光之中。
黑山大君在陽光從畫中涌出來的那一瞬間,已經掀起衣袖擋住了自己的面目。
而他衣袖展開時,上面的炫彩環繞的眼楮里,也涌生光韻,這些光韻連接在一起,結形成了一片禁制雲氣。
霞光射在衣袖上形成的雲氣上面,就像是雨滴落在了湖面上,刺落出一個個凹陷,涌現出了一個空洞。
黑山大君雙眼的周圍一片漆黑,而那一雙眼楮也變的通紅,布滿了血絲。
他的衣袖雖然舉得快,但是卻霞光更快,他看到的那一剎那即已受到了傷害。
可此時,他卻又是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危險,張口一噴,一團黑氣噴涌而出,滾滾而生,迅速的將他面前的虛空遮住了,而那霞光卻像是真正的陽光,瞬間穿透烏雲。
同時,黑山大君感覺到的那一股危險越發的重了。
他的右手猛的朝著自己面前的虛空里抓去,手上蘊含著一股玄妙的道玄,似緩實快。
面前的虛空在他那青玉般的大手抓握下,面前的虛空出現皺褶,然而卻有一抹劍光從他指縫之中刺了進來。
同時,在他的耳中听到了那一抹劍吟。
前一剎那的危險,在他這一剎那兌現。
黑山大君急切間,一個低頭,頭頂的獨角涌起光韻,正好擋住了那一抹劍光。
他那額頭的黑角上的光韻瞬間消去,並從中斷開,朝著下方落去。
“啊!”
霞光也在這一剎那散盡。
師哲看到那地上的畫在涌起霞光之後,迅速的燃燒起來,而黑山大君的大袖落下,他面前虛空的烏雲散去,露出了他的面目。
原本白中泛青的臉面,此時到處都是斑駁,像是被火焰灼燒後留下的黑色痕跡,雙眼更是通紅,布滿了血絲。
但是師哲第一時間還是看到他那額頭的黑角從中被切斷了,隱隱有血絲滲出。
師哲只是看了一眼便迅速的低頭不敢再看,因為他從這個黑山大君的身上感受到了強烈的憤怒,欲擇人而噬,即使是旁邊不遠的九將軍也都大氣都不敢喘。
“哈哈哈……”
黑山大君看著地上燃燒的畫,一時之間怒氣竟是無處發泄般的笑了起來。
一伸手將那個封印著陰老鬼的神像抓在手里,說道︰“你很好,愚蠢的東西,不配再活在這個世上。”
只見他將那神像拋入面前的火爐之中,燃燒迅速的吞沒了神像,上面有一道黑影在瘋狂地扭動著。
師哲即使是沒有施展通幽術,也隱約之間听到了陰老鬼的慘叫響起。
這讓他越發的不敢抬頭,他知道,這是大妖怪,自己這樣的小角色在他的面前就是一盤菜,就是路邊的花草,可以隨時踩死碾碎的。
連強大的陰老鬼在他的面前都沒有反抗之力,何況是自己呢。
現在他希望這個黑山大君不要殃及池魚,不要把自己這種小角色隨手滅掉。
“大君,這兩個,要不要燒了?”九將軍這時候開口問道。
這兩個顯然是指尸怪與黃鼠狼精。
這一剎那師哲和黃鼠狼精的心瞬間提到嗓子口,只見黃鼠狼精瞬間跪倒在地,說道︰“大君,饒命啊……”
師哲沒有辦法,緊緊的跟著跪倒,趴下。
小妖見大妖,跪的不夠結實,就會沒有命。
黃鼠狼精緊緊的說道︰“大君,小妖本就是黑山屬妖,上一次賞燈大會,有幸獲邀參加坐于末席,這一次,也是小妖向九將軍稟報的那老鬼的陰謀。”
大殿之中安靜了一下,師哲心中一急,他覺得自己也要說點什麼,立即見縫插針的說道︰“大君,小妖才醒來不久,被那老鬼奴役,日夜被鞭撻,曾因不服于他,還被他施法鎮壓了一個夏天。”
“你們叫什麼。”大君突然開口問道,他的聲音之中的怒火居然在短時間內就壓了下去。
“小妖黃燦兒,居于上頓渡。”黃鼠狼精連忙說道。
師哲有樣學樣的說道︰“小妖師哲,居于上頓渡旁邊的鼓浪山。”
“九將軍,給他們黑山腰牌,從今往後,他們就屬于黑山屬妖,若是人類進來,你們記得稟報。”大君前面的一句話是九將軍說的,後面的則是對師哲與黃燦兒說的。
“是,大君。”九將軍轉身,再一次的掀起衣袍,師哲與黃燦兒瞬間被罩住了,一股風卷起。
剎那之間,他便不知天和地了,再站定之時,已經到了山下的一處山洞口。
而在那山洞的洞口瓖嵌著一段段的木頭,木頭上面刻著一個個的字,字有些歪歪扭扭。
“俗事洞。”
師哲有些意外這黑山居然還有管理機構,又看向旁邊,發現還有著其他的洞,居然有一些小妖進進出出。
他又抬頭,發現這黑山高的幾乎接近了天上的黑雲,一眼根本就看不到頂。
他又看了看黃鼠狼精,發現她似乎也松了一口氣,一只腳站在那里,有些不太穩,她的那根拐杖掉了,而師哲原本手里拿著的鐵棍也早已經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許是一只腳站著不太穩,她在旁邊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看了一眼師哲,兩個人眼中都有著一種劫後余生的感覺,這一刻竟是拉近了一些距離。
沒多久,那九將軍便又再一次的出來了。
“你們兩個進來,把你自己的名字和居所寫下來。”
師哲立即走進去,黃燦兒起身跟在身後,一蹦一跳的。
里面是黑暗的,但是有著一盞盞的燈掛在洞壁上。
這是一個土洞,地上積了很厚的土了,師哲腳踩在里面都沒過了腳背。
這個洞子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清理過里面的土了。
來到一張大長桌前,桌子很粗糙,也不知道從哪里搶來的,桌後面是洞壁,有一個消瘦的老人坐在那里,有點老眼昏花的感覺。
但是師哲可以肯定他不是人。
因為他的臉太長了,像是羊臉,尤其是那標志性的山羊胡須,但是他的頭上沒有角,除了臉型之外,倒是看不太出來妖的樣子,妖氣也並不濃。
“你們把自己的名字寫出來,還有居住地的名字,如此才好為你們刻下腰牌。”
在桌上居然有紙,還有毛筆和墨,師哲雖然沒怎麼用過毛筆,但是還是能寫成字的。
于是把自己的名字和鼓浪山寫了,字很差,狀如雞爪狗爬。
那像羊妖的老人看了之後,居然意外的說道︰“想不到你這個尸怪,居然還寫得一手好字,定是覺醒了一些生前宿識,你可願留下來在老夫身邊當個學徒?”
師哲看著自己那難看字,呆了呆,連忙說道︰“小妖生性懶惰,每日都需沉睡許久方得醒來,怕是難以跟隨老先生了。”
“哈哈,你這個尸怪,師哲,是吧,是個會說話的,來,老夫送你一本詩集,回去之後多多誦讀,我輩雖是妖怪,卻也要多讀詩,如此方能蛻去妖性。”
師哲連忙感謝,接過對方遞過來的一卷竹書,後退幾步之後,回頭看到黃燦兒,看到對方的眼中閃過一絲的羨慕。
黃燦兒也是上前去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她一張紙不夠寫,只能再討要一張,第二張還不夠寫,又再討要了一張。
那疑似羊妖的老人已經不僅是不耐煩了,眼中甚至有了怒火。
“你這鼠目寸光,寫起字來卻這般的大,回去好好向你旁邊的師哲學一學。”疑似羊妖的老先生罵著。
黃燦兒有點想哭,但是她不敢,只能夠咬著牙不吱聲。
“好了,你們出去等吧。”
師哲出來了,靠在旁邊的怪石上,看著前面那漫漫黑暗,他不由的輕輕的松了一口氣,在這里,處處都要小心,尤其頭頂那烏雲壓著,整日里都是黑暗,讓他不知道外面的天色到底是什麼樣的了。
黃燦兒出來了,一跳一跳的,師哲看她,她卻沒有看師哲,只跳到一處石頭邊上坐下,看向地上,她有點自卑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那疑似羊妖的老先生走了出來,師哲才發現,他身上穿的衣服居然是米白色的長袍,腳下沒有穿鞋子,因為他的腳仍然是蹄子。
“這是你們的腰牌,不要失了,以後記得,三月一次的點卯,有什麼事,都可以在點卯的時候稟報。”
“每年年終的時候,若是大君欲講法,自會敲響鐘聚妖,那是難得的機會,你們不要錯過了。”
“去吧,平日里多練字,多讀詩。”疑似羊妖的老先生攏著手,抬著下巴看著天空。
“多謝老先生教誨,不知小妖可否知道老先生的名諱,他日若有所成,也好叫別人知道是受了老先生的教誨。”
疑似羊妖的老先生立咧開了嘴笑了起來,這一笑,師哲發現他的牙齒像是板牙,很大一顆,其中還缺了一顆。
“哈哈,老夫名叫楊小白,曾在人間南齋書院中多年,習得詩書,修得正統道法,你以後若有什麼不明白盡管來問老夫。”
“小妖一定謹記老先生的教誨。”師哲連忙作揖的說道:“小妖告退。”
說著他便退下,黃燦兒也同樣退下來,但是她看著師哲的雙眼,卻充滿了驚訝。
在她的心中,師哲就是一個整天只會打洞的土尸,比自己家的那些小輩都還喜歡打洞。
怎麼在這里變成了一個彬彬有禮的尸怪了?
但是這一切都只能夠放在心里了,師哲拿著那一卷竹書朝著洞外走去。
黃燦兒則是乘黃煙飛上了天空,她本就少了一只腳,走起路來艱難,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乘煙而飛。
兩人一前一後的回到了玉帶河邊。
此時又到了晚上。
山林之中一片寂靜。
原本壓在頭上的陰老鬼一日之間,已經成了過眼雲煙。
這讓他只能夠感嘆一聲,因為自己差一點也回不來了,當真是時也命也。
要說對于陰老鬼有什麼好感,那是不可能的,唯一好一點的就是,陰老鬼不是那種無法溝通的怪物。
不過感嘆歸感嘆,他第一時間便進了陰老鬼的墓府。
這是第三次來。
墓府之中漆,無燈。
沒走多久,便看到一些黃鼠狼,它們還不知道陰老鬼已經死了,居然有黃鼠狼還拿著松枝當掃帚在打掃著墓府。
它們看到師哲進來,當然也不敢阻擋,只是有些奇怪,因為平時師哲根本就不進來的。
師哲一路的往深處而去,他要尋找著這個陰老鬼的法術秘籍,他不信對方沒有人。
因為之前他就驅使小鬼給自己送了一本《棍棒技擊之術》。
他在四下里的轉著圈,最後在一個偏室之中找到了。
那里居然有一個書架,上面擺著一本些書。
他很高興的走過去,第一本,封皮上看不清字了,伸手去翻,卻在手上瞬間碎爛。
他心中一緊,立即小心起來。
可是這本書卻像年頭太久了,而已經到了腐爛的邊緣,根本就不無法翻閱了,其中的字也模糊了。
他沒有再動這一本,又去看另一本,發現這一本也差不多,上面的字跡早已經模糊不清了。
連續的看下去,居然沒有一本書是好的。
不由的想,之前那小鬼送來的那本書為什麼是好的?
而這里的為什麼都是已經要腐爛的。
又四下里找著,于是在一個角落里看到了一個石盒。
這個白色的石盒在他的月眸之下泛著玉光。
這應該是一個玉盒。
來到玉盒邊上,伸手去開,卻發現打不開,那玉盒上嚴絲合縫的,像是一個整體,其上有一股氣流轉。
他想了想,試探著張口朝著這玉盒上噴出一口尸氣。
尸氣涌過玉盒,玉盒上面的那一層氣頓時破開,從中露出一條縫隙來,他趁機將石盒掀開。
只見里面擺著一本本的書,心中涌起驚喜。
昨兒個一整天的提心吊膽在這一刻都散去了。
陰老鬼的那些法術他可是垂涎已久。
而放在最上面的那一本黑色封皮的書,他拿起來,正是他之前想學的驅神役鬼,這里居然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