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歸義旅的士兵在日軍火力下成片倒下,楊定山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揪了一下。
其實在楊定山心中,對于犬養忠義他們始終是沒有什麼認同感的,但此刻........這些人或許之前還是他深惡痛絕的“小鬼子”,死不足惜。
可當他親眼看著這些身穿華夏軍服的“小鬼子”,為了同一個目標,如此悍不畏死地向前沖鋒,然後倒下,他胸中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的怒火。
無論他們過去是什麼“狗東西”。但是此時此刻,他們是戰友,是正在用生命為大部隊打開通道的“弟兄”。這幫“二鬼子”,至少在此時此刻,都是有種的“好鬼子”。
他右手向前猛地一揮。
“上,端了它!”
一個警衛戰士抱著炸藥包猛地沖了出去,他靈活的利用彈坑快速躍進,但卻在最後十來米的開闊地帶,被側翼一個暗堡盯上。
“噠噠噠!”
他的身體瞬間被打成了篩子,炸藥包滴溜溜滾落一旁。
“火力壓制,再上!”
楊定山再次一揮手,又一名警衛戰士沖了出去。
機槍手同時開始拼命向暗堡方向射擊,試圖將其壓制一會。
這一次沖出去的戰士則采取了迂回的路線,他借助戰友壓制日軍機槍的短暫間隙,竟然成功沖到了核心大碉堡的基座下方。
然而,面對那光滑且向內傾斜的混凝土斜面,他絕望地發現,炸藥包根本無法穩定安置。
沒辦法,他只能試圖用槍托砸出一個凹槽用來固定炸藥包,但日軍事先顯然考慮過這種情況,斜面角度刁鑽,無處借力。就在他徒勞嘗試的時間內,核心大碉堡側後方的戰壕里,幾個日軍士兵已經貓著腰沖了過來,一陣亂槍之後.....好不容易沖到碉堡下的警衛戰士最後壯烈犧牲。
“混蛋!”
又一名警衛戰士紅著眼楮,不顧一切地抱起一包更大的炸藥包,低姿匍匐,利用彈坑作為掩護,竟然再次奇跡般地避開了正面火力,直接爬到了碉堡射孔的正下方。在日軍機槍換彈鏈的短暫間隙,他猛地站起身,試圖將炸藥包從射孔塞進去,但那射孔內部結構刁鑽,向外噴射的火力凶猛,向內卻難以塞入稍大的物體。他奮力一推,炸藥包卻因為體積問題被死死的卡在了射孔的外沿繼而滾落下來。
“轟!”
一聲巨響,炸藥包在碉堡外壁爆炸開來。硝煙和火光瞬間吞噬了射孔,碉堡內的射擊聲戛然而止。
“炸掉了???”
後方緊盯著這里的犬養忠義和所有沖鋒的“日奸們”心中都升起了一絲希望。
然而,當硝煙稍散後,那射孔雖然被炸得有些破損變形,但很快又響起了子彈上膛的“ 噠”聲,緊接著,更加瘋狂、更加怨毒的火舌再次噴吐出來,它只是被震懵了片刻,主體結構幾乎完好無損。而那名警衛戰士,早已在爆炸中粉身碎骨。
接連的失敗與犧牲,像一盆冰水澆在每個人心頭。
“攔路虎”依舊死死地扼住了沖鋒部隊的前進之路,殺戮還在繼續.......
接連目睹戰友犧牲,卻仍未能撼動那碉堡分毫,楊定山的眼楮微微眯了眯。
“火力掩護!”
丟下這一句話,他就在地上幾個翻滾騰挪,躲掉一串子彈後繼續向前,楊定山的動作快得幾乎要帶出殘影,沖刺的路線也詭異莫測,他時而急速變向,時而貼地翻滾,精準地利用了每一個地形,日軍射來的子彈總是慢他一步,徒勞地打在他身後的泥土里。
這短短數十米距離,他幾個呼吸間便已沖了過去,但他卻並未直接撲向碉堡基座,而是身形一矮,如同游魚般滑入了緊挨著碉堡的那一小段環形戰壕。
戰壕內,七八個面黃肌瘦的日軍士兵(他們已被圍困斷糧超過三天,體力嚴重透支)正呆呆著看著他,日本兵們顯然也沒有料到竟有人能突破火力網殺進戰壕,楊定山的出現,如同猛虎闖入了羊群。
他根本不給敵人反應的時間,左手握著的匕首,先是一刀抹過一名剛要舉槍的鬼子咽喉;右手在丟下炸藥包的瞬間,已順勢並指成寸拳狀,擊打在另一名小鬼子的喉結處,“ 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那小鬼子便一聲不吭的委頓了下去。
緊接著他身形不停,腳下生風,在狹窄的戰壕內閃轉騰挪,每一次出手都狠辣無比,拳、肘、膝、匕首並用,動作干淨利落,沒有絲毫多余,這些饑餓已久的日軍在他面前,反應和力量都差了不是一星半點,竟在短短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內,被他砍瓜切菜般盡數格殺。
在殺完這段戰壕內的小鬼子後,楊定山毫不停歇,拿起之前犧牲戰友遺落在此的一個炸藥包,快速沖到這段環形戰壕與後方主交通壕的連接處,拉燃引信,將炸藥包奮力塞進壕溝拐角,自己則迅速退回碉堡根部死角。
“轟!”
一聲巨響,泥土紛飛,那段交通壕被劇烈爆炸徹底炸塌,堵塞了日軍可能增援的路徑,暫時隔絕了這個核心碉堡與後方陣地的直接聯系。
做完這一切,楊定山才猛地回身,背靠冰冷的碉堡混凝土牆壁,劇烈地喘息著,目光看向那光滑、內傾,吞噬了數名戰友的碉堡。
同時,一股無力感涌上他的心頭,敵人是暫時殺光了,退路也暫時斷了。可這該死的碉堡……炸藥包,到底該怎麼放?
他盯著那光滑內傾的基座,腦中飛速閃過各種念頭,又被一一否定。時間不多了,側翼的槍聲又響了起來,顯然鬼子的援軍正在試圖向這里增援。
“沒辦法了,只能硬上!”
他彎腰撿起戰壕內日軍用來挖土的工兵鏟,運足力氣,狠狠朝著碉堡基座與地面的連接的處劈砍而去。
“鐺!”
火星四濺,工兵鏟被彈開,混凝土上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巨大的反震力讓他虎口發麻。但他卻不管不顧,再次舉起工兵鏟,一下,一下鏟在同一個位置,他必須砸出一個缺口,哪怕只是一個能卡住炸藥包一角的支點。
“鐺!鐺!鐺!”
沉悶的敲擊聲混雜在戰場喧囂中,顯得如此徒勞,卻又如此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