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房間里。
王通文正在幫樓夢玲,收拾著畫具。
這兩年多,他以各種理由,停留在哥都。
他舉辦的畫展,一場接著一場。
成功地,將夏國當代藝術,推向了J國的主流社會。
也成功地,讓自己一直陪伴在樓夢玲身邊。
他什麼都沒要求過。
只是在她需要的時候,默默地出現。
陪她聊聊天,或者,只是安靜地看她畫畫。
“這些畫,都要帶走嗎?”王通文小心翼翼地,卷起一幅畫。
“嗯。”樓夢玲點了點頭。
她看著眼前這個儒雅的男人。
他比陸明業年長幾歲。
沒有陸明業那樣的家世和地位。
但他身上,有一種讓樓夢玲感到安心的溫潤和踏實。
這兩年,她看得分明。
這個男人,為她,為她們一家付出了多少。
樓夢玲的心,不是石頭做的。
“王先生。”她鼓起勇氣,開口。
“嗯?”
“明天……我們一起,坐飛機回去吧。”
王通文的動作,停住了。
他抬起頭,看著樓夢玲。
她的臉上一片坦然,只是眼神似乎有些緊張。
王通文的心,瞬間被巨大的喜悅填滿。
他等這句話,等了太久。
他笑了,笑得像個孩子。
“好。”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的榮幸。”
……
夜,深了。
套房里安靜下來。
眾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間,就連精力旺盛的陸時安,此刻也安睡在嬰兒床里,呼吸均勻。
陸沉淵卻沒有絲毫睡意。
他起身,沒有開燈,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城市光暈,在熟悉的套房里緩緩踱步。
他走過客廳的沙發,那里曾是無數次深夜謀劃的戰場。
他走過開放式廚房,那里是他學會給兒子沖奶粉,為妻子熬制補湯的地方。
他停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三年來,他無數次站在這里,俯瞰著這座囚禁著他們的城市,思考著每一步棋的落子。
窗外的萬家燈火,曾是壓抑的牢籠,是冰冷的看客。
此刻,卻只是一片,即將遠去的風景。
一杯溫水,被輕輕遞到他手邊。
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睡不著?”墨清灕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慵懶的鼻音。
她也醒了,或者說,她知道他會醒著。
陸沉淵接過水杯,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在跟這里告別。”他回答。
墨清灕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然後又環視了一下這間,被無數奢侈品填滿,卻也承載了他們無數日夜的套房。
“我以為,我會恨透這里。”她輕聲說,像是在對自己耳語。
畢竟,這里是她失去自由的起點。
“可這里,”她頓了頓,轉頭看向嬰兒房的方向,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柔軟,
“也是安安出生的地方。是我們一家人,真正開始的地方。”
這里有被囚禁的屈辱,有殫精竭慮的博弈。
但也有初為人母的喜悅,有夜半時分,丈夫笨拙而溫柔的照顧。
有他們,真正意義上,相濡以沫的每一天。
陸沉淵放下水杯,伸出手,將她攬入懷中。
他的下巴,輕輕抵著她的額頭。
“所以,我們帶走了這里最好的部分。”他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二人來到窗台的沙發上坐下。
墨清灕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閉上眼楮。
那些緊繃了三年的神經,在這一刻,才真正徹底地松弛下來。
“剩下的,”陸沉淵的聲音繼續響起,
“就都留給過去吧。”
他沒有說更多安慰的話,只是靜靜抱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東方的天際,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第一縷晨光,刺破黑暗,照亮了這座城市,灑在窗台上的兩個身影。
同時,也照亮了,他們回家的路。
“天亮了。”墨清灕在他懷里輕聲說。
“嗯。”陸沉淵吻了吻她的發頂。
“我們回家。”
……
第二天清晨。
一架灣流G700私人飛機,在哥都國際機場的專用跑道上,安靜地等待著。
陸沉淵一家,在李文博大使和使館人員的陪同下,通過VIP通道,抵達了停機坪。
沒有記者,沒有送別的人群。
只有,初升的朝陽,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
登機前。
陸沉淵和墨清灕,不約而同地,回頭看了一眼。
看了一眼這座,他們生活了三年的城市。
這里,有他們最艱難的時光。
也有,他們最幸福的回憶。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走上了舷梯。
飛機,騰空而起。
穿過雲層,飛向萬里晴空。
機艙內,溫暖而安靜。
陸時安在他專屬的嬰兒床里,睡得正香。
樓夢玲、林書函和王通文,在後艙的休息區里,低聲聊著天。
偌大的主客艙,只剩下陸沉淵和墨清灕。
他們並排坐著,透過巨大的舷窗,看著下面,那片已經變得渺小的陸地。
“阿淵。”墨清灕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
“嗯。”
“我有點,像在做夢。”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疲憊。
“不是夢。”陸沉淵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用自己的體溫包裹著她。
“我們回家了。”
墨清灕閉上眼楮。
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和飛機平穩的飛行。
是啊。
回家了。
帶著他們的勝利,他們的愛情,和他們的未來。
回家了。
……
十幾個小時後。
飛機平穩地,降落在京州國際機場。
當機艙門打開,聞到那熟悉又親切的,故鄉的空氣時。
所有人的眼眶,都微微濕潤了。
舷梯下,沒有盛大的歡迎儀式。
前來迎接的,只有寥寥數人。
林遠,任茜,張奇,甦陽,還有陸沉淵的三個弟弟。
以及,抱著一束向日葵,清冷高雅,又帶著一種獨特理性氣質的陸若溪。
看到哥哥和墨清灕走下來,陸若溪快步上前。
“哥,清灕姐,歡迎回家。”
她的臉上,似乎帶著常年做研究形成的冷靜克制。
但是,陸若溪看到陸沉淵和樓夢玲時,仍然忍不住的情緒激動起來。
陸沉淵看著眼前的親人和伙伴。
看著他們臉上真摯的笑容。
那場席卷了他們所有人,持續了三年的風暴,終于徹底平息了。
而屬于他們的,嶄新的人生篇章。
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