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胖子的話,其實半點沒出乎我的意料。
甚至,我和柳依依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果然如此”的意味。
這家伙,反射弧未免也太長了些,事情都過去十來天了,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惹上了不干淨的東西。
吳胖子此刻卻完全沒心思理會我們的反應。
他重重咽了口唾沫,像是要潤滑一下因恐懼而干澀的喉嚨,聲音發顫。
“那天……從盛先生您這兒離開後,我本來是鐵了心,要跟舒曉曉那女人一刀兩斷的。”
“可誰知道,她一找到我,對我那麼一笑,我腦子里那些分手的念頭,就全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好家伙。
我讓他去打探舒曉曉的消息,他倒好,滿腦子都在糾結男歡女愛。
這吳胖子,也算是個奇人。
“盛先生,您是不知道啊!”吳胖子一拍大腿,臉上混雜著回味與後怕,“那舒曉曉,簡直……簡直就是天生為我而生的尤物!”
“她太懂我了!我一個眼神,她就知道我想要什麼。我喜歡什麼花樣,她比我還清楚,而且……而且她能完全配合我。那一晚上過去,我魂都快沒了,哪里還記得什麼分手。”
“我就想著,這等好事,能多享受一天是一天,反正……不是還沒出事嘛。”
“吳胖子!”
柳依依實在听不下去了,一張俏臉氣得通紅,杏眼圓睜。
“你怎麼能這麼無恥!我真不敢相信我跟你這種人有血緣關系,簡直是奇恥大辱!”
吳胖子被罵得縮了縮脖子,滿臉苦澀︰“表妹,我這不是跟盛先生說實話嘛!總不能讓我騙盛先生吧?”
“行了,依依。”我拍了拍柳依依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先讓他把話說完。”
柳依依這才重重地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但那緊鎖的眉頭和眼底的擔憂,卻暴露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吳胖子見狀,趕忙繼續說道︰“其實我當時那麼大膽,也是因為……因為有盛先生您在。”
“我就琢磨著,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您是高人,真出了什麼事,看在依依的面子上,您肯定不能見死不救。所以……所以我膽子就肥了點。”
他這個邏輯,我倒是能理解。
想當初爺爺還在時,我也曾是這麼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態。
“說重點。”我打斷了他的心路歷程,“你到底遇到了什麼?”
吳胖子身子一正,表情嚴肅起來。
“您讓我辦的事,我其實也辦了!我問了一圈以前的同學,可他們知道的,跟我知道的也差不多,就曉得舒曉曉幾年前出國了。”
“直到今天早上!”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尖銳。
“我跟我爸去參加一個商會活動,在現場踫到了一個女同學,她以前跟舒曉曉關系最好,算得上是閨蜜。”
“我就是順口問了一句,問她知不知道曉曉現在在哪。”
“結果她當時看我的眼神,就跟看神經病一樣。”
吳胖子頓了頓,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二淨。
“她跟我說……舒曉曉,早在一年前,就因為意外……死了。”
“她還親口告訴我,她去參加了舒曉曉的葬禮。”
果然。
我暗自點頭,這吳胖子命格里確實帶著若有若無的貴人星,看似糊涂,卻總能在關鍵時刻逢凶化吉,遇到提點他的人。
“所以,你告訴她你最近見過舒曉曉了?”我問。
吳胖子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哪能啊!這事我自己嚇個半死就夠了,我哪敢說出去,把人家小姑娘也給嚇著?”
“我從活動現場一出來,就立馬開車往您這兒趕了!”
“我現在也算想明白了,那舒曉曉為什麼對我那麼好,那麼主動……她壓根就不是人,想拿捏我一個凡夫俗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一想到我這十幾天,夜夜抱著個女鬼睡覺,我這心肝脾肺腎……就擰在一起疼!”
吳胖子說到這,五官都快皺成了一團。
“活該!”柳依依終于逮到機會,毫不留情地補刀,“誰讓你管不住自己?這就叫色字頭上一把刀,現在知道怕了?”
嘴上雖然不饒人,但她悄悄遞給吳胖子一杯水的動作,還是出賣了她。
我沒理會這表兄妹的互動,而是抓住了關鍵。
“你那個女同學,有沒有說,舒曉曉是怎麼死的?”
吳胖子愣了一下,仔細回想了片刻,才搖頭道︰“她就說是意外,沒細說。我當時嚇得魂都快飛了,哪還有心思問那麼多。”
意外死亡。
一年前。
還辦了葬禮。
一個已經入土為安的亡魂,卻依舊逗留人間,甚至主動接近生人。
這里面,必有冤情。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疑點,看向吳胖子。
“你和舒曉曉相處了這麼久,就沒發現她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吳胖子一臉茫然︰“沒有啊,我一看見她,整個人就跟喝了迷魂湯似的,哪還有腦子去想別的。”
“那不見她的時候呢?”我追問道,“人總有冷靜下來的時候吧?”
舒曉曉是鬼。
是鬼,就畏懼陽氣。
陽氣最盛的,莫過于白日。
尋常鬼物,絕無可能在白天現身。
“比如,大白天的時候,你一次都沒見過她?”我盯著他的眼楮,一字一句地問,“你就沒懷疑過?”
這個問題,似乎終于觸及到了他混亂記憶的核心。
吳胖子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幾秒後,他猛地一拍額頭,像是想起了什麼恐怖的事情,眼神驟變。
“不……不對!我白天見過她!還不止一次!”
“哦?”這下,輪到我意外了,“你確定,是白天?”
“確定!”吳胖子用力點頭,“她好幾次都是天沒黑就來我酒吧找我了!她說她白天要上班,六點才下班,所以下班就直接過來了。現在這天,六點鐘天不還亮著嘛!”
白天也能出現?
難道……她不是鬼?
可她同學明明說她已經死了。
我的腦中飛速閃過數種可能。
“什麼樣的白天?”我立刻追問,聲音不自覺地嚴肅起來,“是晴天,還是陰天?”
“有沒有出太陽?”
這一點,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