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內普與他的小田鼠

第十九章 質問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咖啡計劃員 本章︰第十九章 質問

    冰冷的水流沖刷著臉頰和手臂,卻沖不散鼻腔深處那頑固的巴波塊睫膿水的惡臭,更沖不散心口那團冰冷的、混雜著憤怒和巨大委屈的硬塊。安比岡斯撐著盥洗室冰冷的石制洗手台,看著鏡子里那個臉色蒼白、眼圈發青、發絲被冷水浸得貼在額角的自己。琥珀色的眼眸里,不再是純粹的疲憊,而是燃燒著兩簇壓抑的火焰。

    憑什麼?

    這個念頭如同毒藤,在心底瘋狂滋長。

    她在黑魔法防御課上做錯了什麼?她按照盧平教授的要求,勇敢地上前嘗試,甚至成功召喚了比之前更穩固的守護神!失控的是博格特,是斯內普自己突然闖入、帶著那滔天的怒火干擾了課堂!德拉科受傷是意外,是意外!為什麼最後承受懲罰、被按在那堆惡臭膿水里煎熬到深夜的,卻是她?!

    委屈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沖擊著她搖搖欲墜的理智。她想起盧平教授疲憊而歉疚的眼神,想起德拉科被精神沖擊後慘白的臉——盡管她當時也嚇壞了,更想起斯內普最後看向她時,那如同看著罪魁禍首、帶著毫不掩飾厭煩和冰冷的眼神。那眼神比地窖的石頭還硬,比巴波塊睫的膿水還讓她惡心!

    她做的一切努力——從爆炸後的掙扎求生,到在斯內普冰冷無視下咬著牙提升魔藥水平,再到今天鼓起勇氣嘗試守護神咒——在他眼里,是不是都毫無意義?是不是都抵不過他因為對盧平的厭惡而遷怒于她的一個念頭?

    “哈!”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發出一聲短促而充滿自嘲的冷笑,聲音在空寂的盥洗室里顯得格外刺耳。左耳的十字架耳鏈隨著她激動的動作劇烈搖晃,在昏暗的燈光下劃出破碎的銀光。“安比岡斯•理查德,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你以為你變強一點,做出點像樣的藥劑,就能讓他多看你一眼?就能改變你在他眼里是個麻煩、是個隨時會搞砸一切的蠢貨的事實?”

    她猛地關上水龍頭,巨大的聲響在寂靜中回蕩。水珠順著她的下巴滴落,像無聲的眼淚。憤怒和委屈灼燒著她的喉嚨,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她需要發泄,需要質問,需要一個答案!哪怕那個答案會像今晚的膿水一樣冰冷惡臭!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野火般燎原。她胡亂地用袖子擦了把臉,也顧不上頭發還在滴水,帶著一身未散的淡淡惡臭和滿腔的怒火,轉身沖出了盥洗室,沖出了寂靜的公共休息室,朝著地窖深處那間辦公室的方向跑去!理智在憤怒的火焰中化為灰燼,只剩下一個執拗的念頭︰她要問清楚!現在!

    地窖走廊冰冷而空曠,只有她急促的腳步聲在石壁間回蕩。深夜的霍格沃茨如同沉睡的巨獸,而她像一只撲向冰冷岩石的飛蛾。

    她停在那扇厚重的橡木門前,胸膛劇烈起伏,不是因為奔跑,而是因為翻騰的情緒。她甚至沒有敲門,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推開了門!

    “教……”

    她憤怒的質問卡在了喉嚨里。

    辦公室里,壁爐的火光已經微弱,只剩下一堆暗紅的余燼,勉強驅散著一小片黑暗。斯內普並沒有像她預想中那樣坐在書桌後。他背對著門口,站在那巨大的、映照著黯淡星光的黑湖觀景窗前。高大的黑色身影幾乎完全融入了窗外深沉的夜色和湖水的幽暗之中,只有壁爐余燼的微光,在他挺直的背脊和垂落的黑袍上勾勒出一道孤寂而冰冷的剪影。

    他沒有回頭。仿佛推門的巨響只是一陣無關緊要的風。

    安比岡斯滿腔的怒火和準備好的激烈質問,在這死寂而冰冷的背影前,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瞬間凝固了。她站在門口,喘著粗氣,看著那個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一時間竟忘了自己為何而來。辦公室里還殘留著淡淡的巴波塊睫膿水的惡臭,混合著魔藥和舊羊皮紙的氣息,此刻卻顯得格外壓抑。

    時間仿佛靜止了。只有壁爐余燼偶爾發出的輕微“ 啪”聲,以及黑湖深處隱約傳來的、不知名生物的悠長低鳴。

    安比岡斯張了張嘴,喉嚨干澀發緊。那些憤怒的質問——“憑什麼懲罰我?”、“我做錯了什麼?”、“你憑什麼這麼對我?”——此刻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他絲毫漣漪。她看著他冰冷的背影,那背影里透出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沉重的孤寂。

    守護神牝鹿低頭凝視她田鼠的畫面,毫無預兆地闖入腦海。那份冰冷力量下的守護,那份跨越空間的奇異聯系……與眼前這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背影,形成了無比強烈的、令人心頭發堵的對比。

    委屈依舊在心底翻涌,但憤怒的火焰卻在這樣死寂的對峙中,漸漸被一種更深沉、更復雜的情緒取代——困惑,不甘,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強行壓抑的探究。

    “教授……”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嘶啞而干澀,帶著壓抑的顫抖,“我……處理完第一桶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個。這根本不是她想問的。

    窗前的身影依舊一動不動,如同冰冷的雕塑。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麼久,斯內普低沉、毫無波瀾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如同從極寒的深淵傳來,沒有回頭︰

    “所以?”

    兩個字。冰冷,疏離,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漠然。

    安比岡斯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這兩個字狠狠攥住。剛剛壓下去的委屈和怒火瞬間又沖了上來,混合著一種被徹底輕視的難堪。

    “所以?”她提高了聲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尖銳,琥珀色的眼楮死死盯著那個冰冷的背影,“所以您就讓我像個家養小精靈一樣,在那種惡臭里泡到半夜?就因為盧平教授的教學方法您看不慣?就因為博格特失控了?可那不是我的錯!我按照要求做了!我甚至召喚出了守護神!德拉科受傷是意外!為什麼最後受罰的是我?!”

    她一口氣吼了出來,胸口劇烈起伏,眼眶不受控制地發熱。她等著他的雷霆之怒,等著他冰冷的斥責將她徹底撕碎。

    然而,斯內普依舊沒有回頭。他甚至沒有動一下。只有壁爐余燼的微光在他黑袍的邊緣跳躍,映出他繃緊的下頜線輪廓。

    死寂再次降臨。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就在安比岡斯以為他不會回答,或者會直接用一個“滾出去”結束這場鬧劇時,斯內普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毫無起伏,卻像淬了毒的冰稜,每一個字都精準地刺向她︰

    “因為,理查德小姐,”他微微側過頭,冰冷的余光如同實質的刀鋒,掃過她因激動而漲紅的臉,“你那點可悲的、不受控制的熱情,和永遠分不清界限的愚蠢好奇心,就像一顆投入滾油的水珠。”他的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種刻骨的冰冷,“盧平的危險試驗,只是提供了一個完美的容器。而你,就是那顆注定要引爆它的、最不穩定的水珠。沒有你‘精彩’的演示,博格特不會失控。沒有失控,馬爾福不會愚蠢地撲上去。你每一次自以為是的‘勇敢’和‘嘗試’,都伴隨著災難性的後果。從坩堝爆炸,到時間轉換器濫用,再到今晚課堂的混亂……無限期禁閉,不是懲罰,而是隔離。隔離你這個移動的災難源頭,給其他人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

    他緩緩轉回頭,重新面向窗外深不見底的黑湖夜色,只留下一個更加冰冷、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

    “現在,帶著你那一身惡臭和無用的憤怒,滾出去。”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安比岡斯的心上。不是憤怒,而是比憤怒更冰冷的、徹底的否定和厭棄。在他眼里,她不是學生,不是努力想證明自己的人,只是一個……移動的災難源頭?一個需要被隔離的危險品?

    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絕望瞬間淹沒了她。她站在那里,渾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淚水終于奪眶而出,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一種被徹底看輕、被徹底打入深淵的冰冷刺痛。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所有的質問,所有的辯解,在他這番冷酷無情的審判面前,都顯得如此可笑而無力。

    她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完全融入黑暗的背影,仿佛要將這冰冷的畫面刻進靈魂深處。然後,她猛地轉身,像逃離瘟疫般沖出了辦公室,重重地甩上了門!

    “砰!”

    門關上的巨響在地窖走廊里回蕩,如同她心碎的聲音。

    辦公室內,死寂重新籠罩。只有壁爐余燼最後一點火星掙扎著閃爍了一下,徹底熄滅,陷入完全的黑暗。

    窗前,斯內普的身影依舊佇立在無邊的夜色里。寬大的黑袍下,緊握成拳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微微顫抖。黑暗中,無人看見他那雙同樣深邃冰冷的琥珀色眼眸深處,在剛才那番冷酷的審判之後,翻涌著的並非純粹的冰冷,而是一種更加復雜、更加洶涌的、如同黑湖深處暗流般的激烈情緒——是憤怒?是厭煩?還是……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被強行撕開的劇痛?

    余燼徹底冰冷,星火在寒風中掙扎欲熄。而質問的回響,卻如同投入深湖的巨石,在兩人之間冰冷的水域下,激起了無聲而洶涌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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