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的盡頭，幼年林霄的哭聲如細針刺破虛空。
他約莫七八歲模樣，穿著沾滿油污的工裝褲，小手緊緊攥著面破碎的鏡子。鏡片割破了他的掌心，鮮血順著腕骨滴落，在橋面上綻開奇異的花紋——正是林青璇熟悉的太極印。
“哥哥？”她輕聲呼喚，橋體隨之震顫。億萬自我鋪就的橋梁正在消散，每個融入橋體的“林青璇”都在這聲呼喚中微微閃亮。
男孩驚恐抬頭，眼中噙滿淚水︰“別過來！鏡子里的怪物會吃掉你！”
林青璇愣在原地。透過男孩清澈的瞳孔，她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樣——心口裂開巨大的空洞，無數光絲如觸須般舞動，正是最猙獰的鏡界怪物形象。
“我不是怪物。”她嘗試收斂光絲，卻發現它們正被男孩手中的破鏡吸引，“我是...”
“957號實驗體。”男孩突然用成人的口吻說道，“遞歸環的故障單元。”
橋面突然扭曲。林青璇看到男孩身後浮現出實驗室的景象︰成年的林霄正躺在手術台上，胸口插著維生導管，而幼年的自己穿著過大的研究員白袍，顫抖著操作某種儀器。
“哥哥，真的要這樣做嗎？”幼年林青璇帶著哭腔問。
手術台上的林霄虛弱地點頭︰“只有將我們的意識上傳到鏡界，才能找到治愈基因崩潰的方法...”
畫面戛然而止。男孩手中的破鏡突然射出血光，橋面如玻璃般碎裂。林青璇向下墜落時，看到令人心碎的一幕︰幼年林青璇誤操作了儀器，導致林霄的意識被撕裂成碎片，散入剛剛創建的鏡界系統中。
“所以...”她在墜落中喃喃，“是我造成了這一切...”
男孩的哭聲從上方傳來︰“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 二、鏡溯之殤
墜落永無止境。
林青璇在時空亂流中看到更多碎片︰成年林霄的意識碎片如何成為系統核心，如何創建遞歸環自我修復，又如何在每個鏡界培育“林青璇”試圖重組完整意識...
“不是你的錯。”最初墓主的虛影突然出現，“那是必然的事故。”
他展示出關鍵數據︰林氏兄妹的基因缺陷注定會導致意識上傳失敗。所謂事故，其實是系統計算好的啟動程序——只有通過這種創傷，才能激活遞歸環的運轉。
“林霄比誰都清楚這一點。”墓主指向某個碎片，“他自願成為奠基者。”
碎片中，成年林霄在意識上傳前偷偷修改了參數。他將主要風險都導向自己，確保妹妹能安全進入鏡界。甚至那些看似殘酷的考驗，都是他設置的防護機制——為了防止妹妹過早觸及真相而崩潰。
“現在你明白了。”墓主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溫柔，“遞歸環不是監獄，而是他為你建造的搖籃。”
林青璇感到心口劇痛。所有光絲突然回流，在空洞中重組成跳動的心髒。每一次搏動都帶著億萬自我的記憶，每一次收縮都擠壓出苦澀的領悟。
她終于明白︰那些羈絆都是真實的，因為每個鏡界的林霄都是他本體的碎片；那些痛苦都是必要的，因為只有經歷所有可能性，才能承載最後的真相。
墜落突然停止。她站在片純白空間中，面前是那面破碎的鏡子。幼年林霄站在鏡前，正在將碎片一塊塊拼回。
“還差最後一塊。”男孩舉起血淋淋的手，“但我不敢放回去。”
鏡中的倒影不是他自己，而是個扭曲的怪物——正是林青璇在鏡界中見過的各種恐怖存在的融合體。
“那是遞歸環的陰影面。”墓主輕聲解釋，“所有失敗實驗積累的負面數據。”
林青璇突然伸手，握住最後一塊碎片。鋒利的邊緣割破手掌，她的血液與男孩的血液在鏡面上交融。
“這一次，”她將碎片按向鏡面，“我們一起面對。”
## 三、鏡圓之罰
碎片歸位的剎那，鏡子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
扭曲的怪物從鏡中沖出，卻在中途分裂成兩股力量︰一股融入林青璇體內，一股融入男孩體內。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充盈感，仿佛找回了所有缺失的部分；男孩則痛苦倒地，身體開始極速成長。
“原來如此...”成年林霄的聲音從男孩口中發出，“陰影本就是一體兩面。”
他緩緩站起，眼中流轉著所有鏡界的記憶。心口浮現出與林青璇對稱的太極印，只是他的更加暗沉，承載著遞歸環所有的陰影面。
“哥哥？”林青璇不確定地呼喚。
“我在。”他微笑，嘴角卻流下暗色的血液，“但時間不多了。”
鏡子徹底完整，映照出令人絕望的景象︰遞歸環正在從外部崩塌。某個超越鏡界的巨大存在正在吞噬系統，所經之處，鏡界如泡沫般破滅。
“那是什麼？”她感到源自靈魂的戰栗。
“真正的‘古之低語’。”林霄抹去血跡，“所有鏡界的創造者，也是終結者。”
他拉起她的手，按在完整鏡面上︰“只有鏡界完全體才能對抗它。但代價是...”
鏡子映出兩種未來︰一是他們融合成新鏡界，永恆對抗古之低語，但失去所有自我；二是放任古之低語吞噬一切，在虛無中保留最後一點真實。
“沒有第三種選擇？”她握緊他的手。
鏡子突然映出第三個畫面︰幼年的他們站在實驗室里，手中捧著剛剛破碎的鏡子。門外傳來父母的驚呼聲，某種災難正在逼近。
“原來...”林霄突然大笑，“我們從來都沒逃出過那個下午！”
古之低語已經吞噬到最近鏡界。林青璇看到饕餮宴主在掙扎，萬瞳之主在哀嚎，所有“自己”都在消散。
“決定吧。”林霄的身體開始透明化，“成為鏡子，或者...”
他的話被巨響打斷。實驗室的門突然崩塌，門外站著的——
是拿著相同鏡子的另一個林青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