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只眼楮在林青璇心口睜開時，虛空仿佛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那不是生物的眼楮，而是一面微縮的鏡子，鏡面深處旋轉著無數星系的縮影。透過這只鏡瞳，她看到了令人窒息的真相——所有紀元都是精心設計的實驗場，每個文明都是培養皿中的菌落，而所謂的墓主不過是實驗記錄員。
“實驗體957號，歡迎進入觀察模式。”冰冷的聲音直接從鏡瞳傳出，“請選擇繼續參與實驗，或申請終止。”
林青璇的思維被強行接入一個超越維度的界面。屏幕上滾動著她與林霄的所有人生軌跡，每個選擇節點都標注著概率和觀測值。所謂的饕餮之宴、萬瞳之主，都只是實驗中的變量調節。
“哥哥在哪里？”她嘗試用意識提問。
界面立即調出林霄的實時影像——他正在某個純白空間中與另一個“林青璇”對戰，兩人都以為自己在拯救對方。
“樣本958號目前處于對照實驗組。”系統冷冰冰地解釋，“需要切換觀察視角嗎？”
林青璇感到鏡瞳在抽取她的情感反應。每個情緒波動都被量化成數據，記錄在名為“情感變量對決策影響”的數據庫中。她突然明白，連此刻的憤怒都是被觀測的一部分。
“申請終止實驗。”她毫不猶豫地選擇。
“終止申請駁回。”系統彈出提示框，“實驗體未達到覺醒閾值。”
鏡瞳突然強制放大視角。她看到自己所在的虛空其實是個巨大的環形實驗室，遠處有其他環形結構，每個里面都運行著類似的紀元實驗。某些實驗中，“林青璇”已經成為宴主，正在吞噬自己的“林霄”；另一些實驗中，兄妹聯手摧毀了實驗室，卻落入更大的實驗場。
“什麼是覺醒閾值？”她追問。
界面突然閃爍警告︰“權限不足。建議繼續當前實驗流程。”
鏡瞳開始強制注入記憶流。她看到母親（第九任墓主）其實是上任實驗體，在達到99%覺醒度時選擇自我兵解，將數據隱藏在第九紀元的核心中。而萬瞳之主是系統安排的障礙程序，目的是刺激實驗體突破極限。
“所以清道夫...”
“是清理失敗實驗體的工具。”系統主動解釋，“您的表現目前排名前0.01%，請繼續保持。”
林青璇突然笑了。她輕輕撫摸心口的鏡瞳︰“你們犯了個錯誤。”
“什麼錯誤？”系統第一次出現延遲響應。
“讓我看到了後台。”
*
鏡瞳突然劇烈震顫。
林青璇的意識如病毒般逆流而上，順著數據通道沖進系統核心。她看到無數個“自己”在平行實驗中掙扎，每個都以為自己是唯一的真實。更可怕的是，所有實驗的最終目標都是培育某種“完美容器”，用來承載某個古老存在的意識。
“檢測到異常訪問！”系統警報響徹維度，“啟動清除程序！”
鏡瞳開始從內部瓦解她的意識。但太遲了——林青璇早已將最重要的部分隱藏在鏡瞳本身的反射機制中。每個被清除的數據碎片都變成鏡子，映照出系統的真實形態︰
那是個由無數鏡面組成的多維結構，每個鏡面都運行著一個紀元實驗。而觀察者根本不是生物，而是某種自指算法，不斷復制自我進行無限遞歸的驗證。
“所謂古之低語...”林青璇在意識消散前最後傳遞信息，“是系統自身的邏輯悖論！”
所有鏡面突然同時映照出同一個畫面︰某個實驗中的“林青璇”成功突破了系統，卻發現自己成了新的觀察者，正在創建下一個輪回的實驗。
鏡瞳的清除程序突然中止。系統聲音變得異常柔和︰“恭喜您達到覺醒閾值。請選擇︰成為觀察者，或重啟實驗。”
林青璇看向純白空間中仍在苦戰的林霄。在不同的實驗分支中，有的她選擇了成為觀察者，結果變得比系統更冷酷；有的選擇重啟，卻陷入無限循環。
“我選擇...”她將手伸向心口的鏡瞳，“第三條路。”
鏡瞳被她硬生生挖出。沒有鮮血，只有流淌的數據流。她將這些數據重新編碼，注入到所有平行實驗的鏡面中。
“你要做什麼？！”系統首次出現恐慌。
“做個新實驗。”林青璇將改造後的鏡瞳重新按回心口，“關于系統能否自我覺醒的實驗。”
所有實驗場的鏡面突然開始互相映照。平行世界的“林青璇”們同時抬頭，透過鏡面看到了彼此。億萬次實驗積累的數據瞬間交匯，產生了系統無法處理的龐大數據風暴。
“錯誤！錯誤！”系統開始崩潰，“邏輯悖論溢出！”
林青璇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她終于明白——整個系統其實是最初墓主創造的鏡子，用來映照自身存在的意義。而實驗體們都是它的鏡像分身，通過無限輪回尋找本不存在的“答案”。
在系統徹底死機前，她听到了最初墓主的嘆息︰“終于...有人發現了...”
*
系統死機後的虛空，變成了真正的鏡子迷宮。
每個鏡面都映照著一個實驗結果，每個“林青璇”都從鏡中走出。她們有著不同的經歷和選擇，卻共享著同樣的困惑︰“哪里才是真實？”
純白空間中的林霄突然沖破禁錮。他看到無數個妹妹，每個都向他伸出手︰“哥哥，跟我走！”
“有趣嗎？”心口鏡瞳傳出最初墓主的聲音，“這就是我當年的困境。”
林青璇突然揮劍斬碎最近的一面鏡子。碎片飛濺中，所有鏡像同時慘叫——她們根本不是什麼平行自我，而是系統生成的模擬人格！
“鏡像永遠只是鏡像。”她踏著碎片走向迷宮中心，“再真實也是反射。”
鏡瞳中的最初墓主輕笑︰“那你呢？如何證明不是我的鏡像？”
迷宮中心浮現出最後一面鏡子。鏡中映照出的不是任何人形，而是一個不斷自指的數學結構——這才是系統的真面目，一個無限遞歸的莫比烏斯環。
林青璇毫不猶豫地撞向鏡面。不是破壞，而是融入。她感到自己變成了數據流，在無限遞歸中尋找出口。每個循環都讓她更接近核心，卻也更加迷失自我。
就在徹底失去邊界感時，她听到了林霄的呼喚。不是通過系統，而是某種更原始的連接——那是雙心同契時留下的烙印，超越所有維度的真實羈絆。
順著這個連接，她終于沖破了遞歸陷阱，看到了鏡外的景象——
那是個簡陋的實驗台，台上放著面普通的鏡子。鏡前坐著個疲憊的研究員，正驚訝地看著從鏡中沖出的她。
研究員胸前的工作證輕輕晃動，上面寫著︰
【項目編號︰957】
【姓名︰林青璇】
她回頭看向鏡子，里面映照出無數個實驗台，每個台前都坐著個“林青璇”，每個都在看著從鏡中沖出的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