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建成此島,花費巨大。勞陳大人信任,找到度某,度某不甚感激。可縱使是我大隆錢莊,也無力支持大人辦成如此大事。”
度雲初再看那幅圖,依舊是贊嘆連連。
他粗略一估算,想要將此島按照陳硯的設想建成,沒有幾千萬兩銀子是不成的。
一旦中間有什麼變故,致使此島停工,幾千萬兩銀子也會打水漂。
大隆錢莊是有銀子,卻也不是冤大頭。
陳硯笑道︰“八大家與度少有同樣的擔憂,我給出的策略,是逐步建設。先將前面幾個板塊修建起來,就能吸引西洋商人進行正常貿易。”
這倒是大大出乎了度雲初的意料。
邊修建邊開放,兩不耽誤,且前期所需的銀子數額大大減少。
陳三元不愧有三元公之名,不止有才學,更是深諳賺錢之道。
度雲初精神大振︰“若能將西洋商人吸引到島上,大梁的商賈必定對此島趨之若鶩,到時錦州的開海口就會名存實亡。”
船引之策早期極好斂財,弊端是規模有限,無法滿足商賈們所需。
八大家就是其弊端的受害者,貨物運不出去,只能硬扛著,等哪一日資金不夠了,也就垮了。
“正因此,錦州知府張潤杰昨晚追了本官半個錦州城。”
陳硯談笑間,就將張潤杰搬了出來。
度雲初會心一笑,道︰“陳大人貿易島之策正好克制張大人的船引之策,張大人自是緊張。”
昨晚三十名護衛與二十來名衙役浩浩蕩蕩進福來客棧,度雲初就看了個清楚。
陳硯的隊伍離去沒多久,錦州知府張潤杰的儀仗隊就來了,很快又走了。
今日再結合陳硯的話一听就明白了,昨晚那位張大人是為了阻攔陳大人。
如此一想,度雲初對貿易島之策的信任又加了一成。
“西洋商人只需等在遠處的南潭島,在錦州得了船引的商人就會將一船船的貨物運去與他們交易,他們又為何要多耗費人力物力,親自跑到貿易島來?”
度雲初問得雖隨意,然二人都知道這是今日最重要的問題了。
若無法吸引西洋商人上島,前面的一切設想就是鏡花水月,毫無意義。
陳硯從懷里拿出一個精致的小木匣子,當著度雲初的面將其打開,露出里面一個白色的瓷瓶子與一些或方或圓的用鮮艷精致紙張包裹的東西。
陳硯對其做了個請的手勢,度雲初不再客氣,上前一步,先扒了那瓷瓶的蓋子,將里面的東西倒進手心。
手心處是一個個稀碎的透明的碎粒,宛如那最純淨的白玉,有著瑩瑩白光。
“這便是鼎鼎有名的松奉第一糖?”
度雲初詢問間,攆了幾粒送去嘴里。
糖粒的甜膩瞬間在舌尖綻放,讓他微微點頭。
在京城時,他家中就買了不少這松奉白糖,此時他手中正是這白糖毫無雜質的甜味。
“度少以為此糖能否吸引那些西洋商人來貿易島?”
陳硯笑著問道。
度雲初感嘆︰“如此純淨的白糖實屬罕見,西洋商人只要能運回西洋各國,必會被人搶奪。只可惜,能達到如此純度的白糖不易得,量太少,吸引力便不夠。”
“松奉如今每日能產出上萬斤此糖,吸引西洋商人前來,暫時應該是夠的。”
陳硯此話一出,度雲初再維持不住自己的溫和,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如此純度的白糖,怎可能每日都能出產上萬斤?!”
白糖價格高昂,就是因為白糖極難獲得。
市面上的白糖分為上中下三等,上等白糖多進入皇宮與權貴之家,就連度雲初這等錢莊少東家也極少能吃到。
陳硯拿給他的白糖,其純度已經超過了上等白糖,其產量若真能達到日萬斤,整個大梁的白糖便要大跌。
“我松奉已建了白糖廠,雇了大量工匠生產此糖,若度少有疑問,不妨與本官一同前往松奉,親眼看看那白糖的生產。”
度雲初一頓,無奈搖搖頭︰“下個月的船引拍賣在即,在下不可離開錦州。”
陳硯笑道︰“不知度少是為了吞並八大家,還是為了在遠洋貿易上分一杯羹?”
度雲初笑著問陳硯︰“陳大人希望是哪種?”
“無論哪一種,都不需度少一直待在錦州。”
陳硯坐到凳子上,仰頭看向度雲初︰“八大家底蘊深厚,即便如此陷入困局,想要被徹底拖垮絕非一朝一夕之事,度少離開一個月,對他們的局勢沒有太大改變;若度少是為了參與遠洋貿易,不如放棄此處的船引拍賣,直接與本官前往松奉。”
度雲初只要一低頭,就能看到桌子上的貿易島圖。
那張圖仿佛能勾走人的魂魄,讓他根本無法拒絕陳硯。
起先是胡閣老給度家帶信,要讓度家為八大家拍船引設一些障礙。
度雲初與他爹商議一番,卻覺得此次是插手遠洋貿易的千載難逢的機會。
遠洋貿易這塊肉肥得流油,以前有徐鴻漸把持,他們根本想都不敢想。
如今卻能借著胡閣老的指示,順理成章地來南方橫插一腳。若次輔大人不滿,想要為難于大隆錢莊,也有胡閣老幫著抵擋。
胡閣老雖將徐門接手,可手上的勢力實在不夠。
大隆錢莊就是胡益極大的一個籌碼,大可利用朝廷找錢莊借銀子時進行運作,趁機壯大自己的勢力。
朝廷這些年一直是寅吃卯糧,幾乎年年要找各大錢莊借銀子過年,這也導致錢莊的分量日趨擴大。
大隆錢莊雖依附于胡閣老,胡閣老又如何不是仰仗大隆錢莊?
總不能為了胡閣老一句話,就將銀子大把往外撒,總要在此事中得些好處,才不負商人本性。
況且,度運初已是而立之年,該逐步從他爹手中接班了。
正如外界傳言,度雲初雖一直在錢莊辦事,然始終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無法壓住大隆錢莊的一眾老掌櫃。
因此,此次東南之行,對度雲初而言意義重大。
“度少上個月拍了兩份船引,卻因沒有貨物,致使船引過期,白白損失七十萬兩。這個月度少損失的或許就不止七十萬兩。”
陳硯斂了笑意︰“近二百萬兩的損失,度少卻依舊無貨物,無法做遠洋貿易。即便勉強買了些貨物來,如此高昂的船引也只會讓度少虧本。到時候,度少的處境也就和八大家一樣,持續損失,直到一方支撐不住。而這代價,無人能說得清究竟會是多少。”
度雲初的心一直往下沉,仿佛沒有底。
“貿易島則不同,度少只需一百萬兩,就能租下最好區域鋪子的二十年,多少貨物都可往鋪子里擺,哪怕只是普通布匹,只要賣得足夠多,照樣能賺錢。度少是商人,這筆賬想來比本官更會算!”
陳硯的話語極誘惑。
度雲初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陳硯說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