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劉守仁就在內閣同意推行這條律法。
內閣三人都贊同,也就呈給天子。
永安帝瞧見那“專利法”時,特意多看了幾眼,這就是讓京城士子們議論紛紛的專利法。
倒也不失為朝廷監管商業的一個試水。
永安帝不反對,此條律法就這般通過,並在三月底頒布,速度不可謂不快。
律法頒布後,專利的申請等一應事宜就需有衙門負責,得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還要在整個大梁都設立相關衙門,實乃一個苦差。
各部自是不想接手此事,各位堂官們互相推諉,誰都不願意接手。
就在此時。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裴筠上疏,言辭雖算不得犀利,卻言明此事因京城窮苦士子而起,本就該是禮部的分內事,禮部怎可推諉。
其他部堂高官一听,對啊,此專利法雖涉及方方面面,核心還是為了維護士子們,就該禮部管,于是全推給禮部。
禮部尚書胡益,縱使位高權重,此時也無法再推脫了。只能捏著鼻子將這苦差接下。
不過他對陳硯是一肚子火,自是對與陳硯一個鼻孔出氣的王申也不滿。
你王申不是希望弄這些事兒嗎,那就將這差事交給你辦。
這倒合了王申的心意,立刻就從禮部抽調了五人出來,單獨用以申請專利。
京城士子們得知此事後雖高興,卻沒有人在這等時候去湊熱鬧,只因殿試就要來了。
士子們這些日子討論最多的,是今年的狀元花落誰家。
其中呼聲最高的,是來自鎮江的周既白。
此人已連奪解元與會元,若此次再奪狀元,就是繼陳三元後的大梁第二位三元公。
同樣來自鎮江,同樣來自東陽府,甚至同樣來自平興縣,何等的相似?
“這平興縣究竟是何等風水,怎能連出兩位神童?!”
即便周既白此次無法奪得狀元,憑他十七歲就中進士,就足以傲視天下士子了。
“听聞周既白也是楊大師的弟子。”
“哪位楊大師?”
“楊大師你都不知道?陳三元的師父楊詔元吶!”
“竟又是那位楊先生!”
“若周既白再奪得狀元,楊先生豈不是一連教出兩名三元公?”
這等言論一出,士子們的震驚已無以言表。
若是楊詔元只教出陳三元一人,或還能認為是陳三元天資過人,楊詔元多少沾了弟子的光。
如今又有周既白這位狀元的熱門人選,其驚世之才已無需多言。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周既白身上,想要看看這位十七歲的少年郎能否在陳三元之後再創奇跡。
京城各處的盤口,周既白的名字都在首位。
與當年的陳三元不同,周既白的賠率地至一比一,這讓還想靠此發一筆的魯策等人大失所望。
周既白倒未太在意,早在會試之前,他就學著當年陳硯那般將自己身上的銀子都壓了自己,會試後大賺了一筆。
不過被如此多人盯著,周既白很有壓力。
奪得狀元,他就是繼陳硯後的大梁第二個三元公,未奪得狀元,此前的科考成績便如泡沫般破滅,攢不下足夠的政治資本。
巨大的壓力下,周既白食欲不振,整夜失眠,人迅速消瘦。
即便身體已出現諸多問題,周既白卻不敢停下,整日鑽研邸報,研究國策,各種人的策論都被他拿來看。
楊夫子看在眼里,多番勸阻,周既白卻總道︰“懷遠殿試之前也並未歇著,甚至還有諸多困難,我如今一帆風順,如何能停下。”
“懷遠那孩子心性堅韌異于常人,就連我這個年過半百的夫子都無法與之相比,你切莫著相,拖垮了身子得不償失。”
可惜一向听話的周既白此次卻執拗起來,只道︰“正因我追趕懷遠,才能于十七歲便中會試。”
若再努努力,或許就能沿著陳硯的步子,也連中三元入朝。
楊夫子重重嘆息,只能換著花樣給周既白補身子。
原本想著熬到殿試之日,無論成否都解脫了。
可去歲朝堂先是徐鴻漸前往戍邊,許多官員落馬,朝堂一片混亂,加之後來開海一事又鬧得沸沸揚揚,天子將殿試推遲到四月初一。
此次會試、殿試不止時間推遲,還進行了擴招。
這對其他士子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對于周既白來說,卻要多承受月余巨大的壓力,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如此熬到三月二十四這日,周既白終于病倒。
渾身滾燙,精神萎靡。
離殿試只五日,此時病倒,楊夫子的天都要塌了。
周既白再坐起身看書時,楊夫子將書奪走,嚴令他閉眼歇息,此舉卻更加深了周既白的焦慮,狀態更差。
就在這等危急時刻,陳硯的信從松奉而來。
周既白展信,千里迢迢送來的信上只一句詩︰“明年此日青雲去,卻笑人間舉子忙。”
隨信而來的,是一壇狀元紅。
楊夫子瞧見那信,便氣不打一處來︰“這個懷遠,還嫌你承受的壓力不夠大。”
周既白卻鄭重將信疊好,道︰“我缺的,就是懷遠這份氣度。已然闖過鄉試、會試,還何須怕這殿試?”
將信收好,指著地上的狀元紅,期待道︰“待我御街夸官回來,便與夫子一同飲了這狀元紅。”
楊夫子游移片刻,寬慰他道︰“縱使不中狀元也無事……”
“夫子,”周既白打斷他,“我必連中三元!”
少年雖臉色蒼白,一雙眼卻格外有神,仿佛雛鷹展翅,要上九天翱翔。
見他一掃頹勢,眼中再無迷茫,楊夫子一顆心終于放下,只道︰“好,為師就等著你在殿試大放光彩!”
周既白笑了笑,將信往胸口一放,躺下閉上雙眼,沒多久便酣然入睡。
听見他平緩的呼吸,楊夫子忍不住搖搖頭︰“遇見懷遠這顆明珠,也不知是你的福還是禍……”
三月底的京城還有涼意,三月底的松奉正是舒服的時候。
陳硯忙完一整日,坐著馬車回了府衙,走到府衙後院,就見胡德運正仰躺在院子里呼呼大睡。
陳硯的腳步一轉,走到胡德運跟前,一股濃烈的酒味迎面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