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後，星星迷上了養蠶。
一個透明的塑料盒里，十幾條白白胖胖的蠶寶寶正啃著桑葉，沙沙的聲音像在下雨。星星每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蹲在盒子前數蠶寶寶︰“一條，兩條……爸爸，它們好像又胖了！”
傅景深總是配合地蹲下來，陪她一起數，哪怕他前一晚剛處理完跨國合同，眼下還有淡淡的青黑。
“胖了才好，”他幫星星把桑葉剪成小塊，動作比開會時翻文件還認真，“胖了才能結出漂亮的繭。”
夏晚星靠在門框上看著，忽然想起上周去超市，傅景深推著購物車，在生鮮區的桑葉前站了足足十分鐘，反復對比葉片的新鮮度，最後還掏出手機查“蠶寶寶最愛的桑葉品種”，被導購員偷偷笑了好幾眼。
“傅先生，再盯著蠶寶寶看，你的季度報告要趕不上了。”她走過去，把剝好的荔枝塞進他嘴里。
傅景深嚼著荔枝，含糊不清地說︰“這是生物觀察課，比報告重要。”
星星突然指著盒子角落︰“媽媽！有個白白的東西！”
果然，一條蠶寶寶已經開始結繭了，吐出的絲像透明的網，正慢慢把自己裹起來。星星看得眼楮都不眨，小手指輕輕戳了戳塑料盒︰“它要睡覺了嗎？”
“嗯，”夏晚星抱起她，“睡一覺就會變成飛蛾，長出翅膀哦。”
星星的眼楮亮起來︰“像蝴蝶一樣漂亮嗎？”
“比蝴蝶還厲害，”傅景深走過來，揉了揉她的頭發，“能飛得很遠。”
那天晚上，星星做了個夢，半夜哭著醒來，說蠶寶寶飛走了，不要她了。傅景深披著睡衣起來，陪她坐在客廳沙發上，打開台燈，給她講蝴蝶破繭的故事，講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重新睡著，嘴角還掛著淚痕。
夏晚星起來喝水時，看見他把星星抱回小床，又輕手輕腳地走到客廳，把那個結了繭的塑料盒放在床頭櫃上，還往里面添了片最新鮮的桑葉。
“它們不會飛走的。”他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輕聲說，像在給自己打氣。
蠶寶寶陸續結繭時，傅景深要去鄰市開三天會。出發前，他特意錄了段視頻，教星星怎麼給蠶寶寶換桑葉︰“記得把枯葉挑出來，新葉子要擦干水分，不然它們會拉肚子……”
星星舉著手機，一邊點頭一邊說︰“爸爸放心，星星會照顧好它們的！”
傅景深走的第二天，有只飛蛾破繭而出了。星星興奮地給夏晚星打電話（其實就在隔壁房間），聲音里帶著哭腔︰“媽媽！它有翅膀！可是它不飛！”
夏晚星跑過去一看，那只灰撲撲的飛蛾正趴在盒子壁上，翅膀還沒完全展開。她拿起手機，給傅景深發了張照片，配文︰“星星說它在等你回來。”
不到五分鐘，傅景深的視頻電話就打了過來。他那邊剛散會，領帶松垮地掛在脖子上，背景是酒店的白牆，卻對著屏幕笑得溫柔︰“星星看，飛蛾要等翅膀干了才會飛，就像你學走路時，要先站穩了才敢跑。”
星星舉著手機湊近盒子︰“那它會等爸爸回來再飛嗎？”
“會的，”傅景深的聲音透過听筒傳來，帶著電流的微麻，卻格外清晰，“爸爸明天就回來，陪你看它飛。”
他果然提前結束了會議，第二天傍晚就出現在家門口。星星撲進他懷里時，他還喘著氣，西裝外套上沾著旅途的風塵，卻第一時間問︰“飛蛾飛了嗎？”
“還沒！”星星拉著他往客廳跑。
那只飛蛾已經把翅膀舒展開了，正撲稜著在盒子里轉圈。傅景深蹲下來，和星星一起盯著它，忽然說︰“我們把它放了吧。”
“放了？”星星睜大眼楮。
“嗯，”他點頭，“它要去找媽媽了，就像爸爸要回家找星星和媽媽一樣。”
夏晚星打開窗戶，傅景深小心翼翼地捏起飛蛾，把它放在窗台上。飛蛾停頓了幾秒，忽然振翅飛走，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星星追著跑到窗邊，小臉上滿是不舍︰“它還會回來嗎？”
“會的，”傅景深從背後抱住她，“等明年桑樹發芽時，它會帶著寶寶來看你。”
晚飯時，星星突然說︰“爸爸，你出差時，我把你的睡衣放在枕頭邊了，這樣就像你沒走一樣。”
傅景深夾菜的手頓了頓，抬眼看向夏晚星，眼里有什麼東西閃了閃。夏晚星忍著笑，其實她半夜去看時，星星不僅放了他的睡衣，還把他的黑框眼鏡架在了枕頭上，說是“爸爸的眼楮會陪著我睡覺”。
睡前，傅景深去書房處理剩下的工作，夏晚星端著牛奶進去時，看見他正對著電腦屏幕傻笑。屏幕上是星星給他發的語音，奶聲奶氣地說︰“爸爸晚安，蠶寶寶說它們也晚安。”
“在看什麼呢？”她把牛奶放在他手邊。
傅景深抬頭，把手機遞給她。相冊里存滿了蠶寶寶的照片，從剛孵化的小黑點，到白白胖胖的幼蟲，再到一個個橢圓的繭，每張照片下面都標著日期，甚至精確到了小時。
“傅總現在是養蠶專家了？”她打趣道。
“那是，”他得意地挑眉，“我女兒的老師都說我觀察得比家長群里誰都仔細。”
夏晚星靠在他肩上，听著窗外的蟲鳴，忽然覺得，這些藏在時光里的小事，就像蠶寶寶吐出的絲，看似微不足道，卻在不知不覺中，織成了一張名為“家”的網，溫柔地把他們仨裹在中間。
網里有蠶寶寶啃桑葉的沙沙聲，有視頻電話里的叮囑，有枕頭上的睡衣和眼鏡，還有他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和她心里滿溢的暖。
“傅景深，”她抬頭吻了吻他的下巴，“謝謝你。”
謝謝你把日子過成了詩，把平凡過成了暖。
傅景深握住她的手，指尖劃過她的掌心，像在描摹一朵慢慢綻放的花。
“傻瓜，該說謝謝的是我。”